厅中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几度，连箫宝宝都收起恍惚的神态，正正的望着原天承。
怎么样？难道你们要吃了我不成？原天承看着两人的样子，轻轻笑着说道：“这玉瓷杯在京城也是少有，江阴却能看到，可见长安和这里，没多大区别。”
“那玉僧怎么不喝一口茶呢？”箫宝宝似乎松了一口气，随意的说道：“莫非怕茶里有毒？”
“刺史怎么会有那样的担心，不过是江阴的茶水难入玉僧法眼吧。”谢可卿为原天承解围了。
“不然。”原天承接着话头说道：“茶水顾名思义，就是茶和水才是茶水，可如今这杯茶里面，除了茶和水之外，还多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这味道就不正了。”
谢可卿和箫宝宝都没想到原天承会这样说。她们喝的茶一直就是加各种调料的，从来没想过玉僧说的问题。而且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似乎另有深意。
什么是“不该有的东西”呢？为什么说“不正了”？
她们是有心事的人，自然越听越不对味。莫非他已经发现了什么？
箫宝宝并没有看到原天承飞，她当然不知道萧家的作坊群被发现了。她堵住原天承的地方就在驿馆附近，离江边的作坊很远，她没想到原天承来去如风，会飞的。
原天承望着眼前一对如花似玉的美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舍。自己回到京城后，只要把萧家的这种作为告诉圣人，李隆基必然发兵来剿杀。覆巢之下无完卵，眼前的两人哪里还能如此这般的坐着品茶。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难道她们就不能安稳的生活下去，做个团团富家翁吗。为什么非要造反呢？江淮大地，鱼米之乡，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住在这样的地方都不能收心吗？
原天承想了想继续说道：“两位娘子，我有一句话，你们若是肯听，我就讲。”
“玉僧请讲。”谢可卿微微点头，箫宝宝无动于衷。
“天道忌盈，卦终未济。”原天承缓缓说道：“事事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召外忧。”
这是《菜根谭》上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不论作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要做得太绝，这样造物主不会嫉妒我，甚至于最愿与人恶作剧的鬼也不会伤害我。假如一切事物都要求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一切功劳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即使不为此而发生内乱，也必为此而招致外患。
“哼！”箫宝宝鼻子出气，哼了一声。
谢可卿却听得心头一颤。看来原刺史是知道了。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昨夜才到江阴，今天却什么都清楚了。江阴萧家的兵器作坊已经运作了将近五年，一直都不为外人所知。
江阴只是个县城，箫思根又一直低调，所以历年的采访使都几乎不来这里，即使来了也不过吃顿饭就走，根本没人在江阴城里转，更何况是去几乎建立在城外的作坊。几年来一直做的很隐秘妥当。
任何一个时空，军队都是消金兽，没有大把的金钱喂不饱。这一件件盔甲，一柄柄陌刀，一束束铁箭，都是金子铜钱，即使以萧家的百年积累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于是箫思源决定开造劣钱。
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原来一个好钱能买的东西，他只要付出一个劣钱，也就是十分之一的成本就拿到手了。换句话说等于萧家的财富凭空增加十倍，这样顿时就有钱了。
可是这不是没代价的。如今江淮劣钱肆虐，虽然萧家凭空富了不知多少倍，但是正常的市场秩序没了，就如当涂一样，很多地方都开始以货易货。所以当京城来人买劣钱时候，萧家即使不愿意这消息泄露到长安，也顾不得了。
如果他们不把劣钱输出到别的地方，只死抱着江淮两道，那会把这两道的经济玩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见识箫思源自然是有的。
即使冒一些风险，他也迫于形势同意了和京城人做铜钱的生意。只是没想到圣人反应这么快，这才做过一次买卖，朝廷就派出采访使来视察了。
若是依照往常例子，采访使先到扬州，再到常州；或者先到常州萧家拜访，再到扬州玩耍，然后带着丰厚的程仪回京，他也无需担心。可是今次不然，采访使是个年轻的小郎君，不过二十出头，他不依照常规，竟然去了当涂。去当涂还不满足，接着到了江阴。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已经把握住萧家的脉搏了。
即使不涉及到私造兵器事情，原天承这样做已经算是深深的窥视到萧家内幕，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才有昨夜的刺杀事件，只是没想到原天承如此厉害，竟然能从箫宝宝手下逃命，迫不得已只好改变策略，武的不行换文的。
谢可卿细细体会着原天承的这句话。《菜根谭》的文字精炼又隽永，不但饱含哲理，而且文采斐然，就如一杯好茶，入口齿颊留香。
谢可卿是知道原天承那天做的小令的。不过她也和箫宝宝一样，对于这么好的文字是不是真由眼前这年轻郎君做出来的抱有疑惑。他太年轻了，而且之前也没有文名，怎么突然就做出这么好的文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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