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随波满心虔诚地烧香去拜，恳求老人千万别把吴曈和自己分到同一班。
他爷爷以前的威名显然水分很足。
看到分班表之后，郑随波一整天都垂头丧气的。
他个子开始蹿高，没办法坐在前面了。老师排来排去，居然让他和吴曈成了同桌。
吴曈坐在自己位置上，看到郑随波走过来，给了他一个飞吻。
“……”郑随波把书包摔在课桌上，“吴曈，你脑子有病吧。”
“嘘！”他竖起手指示意郑随波小声点，“不要败坏我名声。”
郑随波心情太差了，干脆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吴曈戳戳他手臂：“今晚来我家吃饭吗？”
“不去。”
“有很肥的膏蟹。”
郑随波不吭声。
“还有这——么大的弹虾。”吴曈给他比划。
郑随波看不到，但有些心动。
吴曈的爸爸因为工作上的便利，常常会带很多质量好又便宜的海鲜回家。郑随波的爸爸海鲜过敏，所以他家里向来是不吃海鲜的。吴曈知道他馋，老是用这一口吃的来引诱他去家里玩。
吴曈又戳戳他：“去不去啊？”
郑随波对自己感到脸红：“好吧。”
他是真的很馋。
3.
“郑随波去学画画了？”吴曈的妈妈一脸吃惊，“他成绩这么好，怎么还去学画画？”
吴曈大口吃饭：“不知道，他喜欢吧？”
吴曈的爸爸警告他：“你不要乱来，该好好学习就好好学习。波仔他有天分，你不一样。”
吴曈连连点头。
点头是一回事，第二天去了学校，还是照例要揪着郑随波取笑一番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笑郑随波，但看到郑随波因为自己的一句两句话气得脸都涨红，话也说得结结巴巴的时候，吴曈很有成就感。
这时候已经是初二了，两人没能继续坐在一起。
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广播站的人会在广播室里放一些歌儿，念一两篇散文。
吴曈不想再放秘密花园和班得瑞的磁带了，他从家里偷偷带来了一盒自己录的玩意儿。
郑随波活动课的时候会在广播站楼上的美术活动室里画画，吴曈把磁带塞给自己搭档就上楼去找郑随波玩了。
“听出来了吧？”他得意洋洋地问郑随波，“考考你，这是哪部动画片的歌。”
美术活动室里一般只有郑随波一个人，有时候老师会过来看看，大多数时候，连活动室的钥匙都是郑随波一个人拿着的。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
“……棒球英豪的片尾曲？”郑随波看着吴曈，“老师不是说不能放这种吗？”
“谁说不能放了？”吴曈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看他画画的样子，“昨天站长还放了周杰伦的新歌。”
“我不喜欢。”郑随波说，“听不清楚他唱什么。”
“那你喜欢听什么？”吴曈问，“我找来放。”
郑随波想了想：“陈小春。”
吴曈：“……《乱世巨星》不可能放的，你死心吧。”
郑随波叹了一口气，肩膀塌下来：“好吧。”
他嘴上一直跟吴曈说话，手却没停过，一直在画。画板上夹着一张石膏像的照片，他在临摹，但临摹得又不十分相似。
吴曈坐在他面前，看不到画，只能看到郑随波专注的表情。
在认真做事的时候，他无比熟悉的儿时玩伴会显出几分不一样的专注。
“波仔。”吴曈学着大人喊郑随波的口吻说，“你也画画我啊。”
郑随波停了手：“啊？”
吴曈指着自己：“我，我给你当模特。你想我摆什么造型？”
郑随波笑了起来，皱眉盯着吴曈。
吴曈也看着他，眨了眨眼。
活动室里太安静了。广播里的音乐还在继续，棒球英豪的片头曲播完了，开始播片尾曲。吴曈听着歌，立刻就能想起和这歌配套的每一帧画面。
“我画你，根本不需要模特。”郑随波换了一张新的画纸，有点儿得意，“你去玩吧，放学我就能画完。”
吴曈半信半疑，挪了挪凳子，坐在郑随波身边，看着他画。
郑随波没再说话，低头削笔。吴曈手里垫着一张纸，给他接着。
木屑与铅笔芯的粉末纷纷落下，掉在纸上，吴曈似乎听到了它们发出的柔软声音。
4.
那天，吴曈收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幅画像。
他觉得不太像，自己应该比郑随波画的更帅一点才对。
拿着画儿下楼之后，因为擅自更改广播站的音乐和流程，他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并且写了一份五百字的检讨才能离开。
学校里早就没人了，郑随波这时候也应该在家里吃饭洗碗。
吴曈用大的美术课本夹着那张画纸，跑到了照片冲印店里，花了几块钱巨款过塑。
回家之后他匆匆吃了饭，回到房间里就在想，应该把这张画摆在哪里。
挂在墙上不太好，他觉得自己看到的时候会害羞。
藏在抽屉里也不好，他时不时也想拿着看看的。
起初还不觉得，但后来越看越觉得，确实和自己很像。
吴曈把过塑了的画放在桌上，低头端详。
他想知道，在画这张画的时候，郑随波想的是什么。
画上的吴曈一只手撑在课桌上，支撑着脑袋，正冲着画面之外的人笑。
为什么不像呢？吴曈想了又想，在回程之中，渐渐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看郑随波的时候，原来是这个表情。
郑随波印象中的吴曈，原来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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