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杰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几位连排长，也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新兵训练三个月，你们每次都要打靶20发以上？还顿顿吃这些？那你们旅长要花多少钱养兵啊？”
方先觉不屑的说道：“花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新兵除了第一个月练队列外，第二个月就开始熟悉枪械，而且射击训练是两天一次。新兵营结束分到连队后，士兵的军饷和伙食才是固定的，每天营部都要公布伙食的采买情况，你要敢贪污伙食费，一准拉去枪毙。旅长说了，这是当兵的卖命钱，谁贪谁不得好死。”
苏杰看到己方的官兵都停下了筷子，纷纷聆听着方先觉的述说，显得十分专注。不禁皱眉道：“方连长，你说的过于夸张了吧！这天下还有不克扣军饷伙食的军队？我看只是多少而已吧！”
方先觉严肃道：“不，独立旅就不克扣，我们的士兵月饷15块，班长20块，排级30块，连级50块，营级100块。这都是旅部直接发到个人手里的，长官不能经手。伙食费部队有统一标准，不从军饷里扣。请问这样的制度还有当官的能贪吗？这样的待遇还有人愿意为了几十块钱的伙食费而冒险吗？”
“砰”刚才挨打的军官兴奋的拍了桌子，随后说道：“真他娘的解气，喝兵血的就该枪毙，独立旅好样的，李长官好样的。”
“傅彪！你他娘的想造反啊！”苏杰怒不可遏的呵斥着发言的军官。
而傅彪却倔强的说道：“苏长官，俺当年也算是北洋军的军官，可说好的20块大洋到手不过12块，连个婆姨都养不起。后来投了杨师长，杨师长为人仗义克扣是少了，但俺们师穷啊！两顿干一顿稀还见不到肉。苏长官，不是俺见异思迁，可是人比人得死啊！”
苏杰看到傅彪的表现，知道这小子是个打仗不要命的缺心眼，倒不是真的存心反叛。莫名的愤怒反而开始消退，一脸冷笑道：“怎么？看到独立旅待遇好了，想跳槽啦？傅彪，不是我看不起你，就凭你这鲁莽的秉性，到哪里都不会有人重用你。”
傅彪本来就是发发牢骚，看到周围的同僚们虽也有些触动，但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发表意见，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不免心中一横道：“苏长官，俺也是10年的老军伍了。东征西讨俺傅彪打仗没含糊过，俺就不信我这样不怕死的兵会没人要。俺也不是对杨师长有成见，只是俺们打生打死的不就是图个出人头地……。”
“就你这想法，老子也不会要你这样的兵。”一声断喝下，威风凛凛的李天一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食堂门口。
听到李天一的呵斥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方先觉瞬间起立，喊了声“旅长”。
随后苏杰也满脸担忧的迎了上来，敬了军礼后开口道：“李长官，让您见笑了。”
李天一微笑的握了握苏杰的手，抱歉说道：“苏副官，让你久等了，李某来迟请多多包涵。”
苏杰连忙谦逊道：“哪里哪里，方连长款待的十分周到，弟兄们吃的很开心。”
李天一没有理会苏杰的客套，反而严厉的对方先觉说道：“方连长，你都在客人面前胡说了些什么？扰乱军心你该当何罪？”
方先觉见旅长发怒，有些紧张的辩解道：“旅长，我就是介绍了一下咱们部队的情况，我没夸大其词，更没蛊惑人心。”
“你混蛋！三师作为杨师长的起家部队，秦省的子弟兵。在无钱无粮的艰苦条件下，为了不给百姓增加负担，依然不肯增加赋税。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体恤百姓的结果。你不但不去同情他们，帮助他们，还在这里动摇人家的军心，你居心何在？”
“旅长！我…….。”
“什么都别说了，滚下去关三天禁闭。出来后到培训班报道，人家都开课了，你还在这里混什么？”
“是，卑职领命！”说完，方先觉一脸坚毅的跑步离开了食堂。
李天一没有再去看其它人，而是径直走到傅彪的面前问道：“你是什么职务？当过几年兵？家里还有什么人？”
傅彪没有见过李天一，只是刚才听介绍知道这位李旅长为人仗义，体恤官兵才萌生了投靠之意。可刚才这位长官的一声断喝，却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自己要是真心投靠可以偷着去啊！像这样公然动摇军心，就是煽动叛乱，枪毙是跑不了的。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后悔起来。
傅彪见李天一问自己，也知道没有好果子吃，最后咬牙说道：“报告长官，俺是民国5年参加的靖国军，后来又追随杨师长转战秦北，当了3年的国民军排长。家里人都饿死了，俺娘临死前说，让俺去当兵谋条活路。如果不战死就赶紧娶个婆姨给傅家留个香火，这世道断子绝孙太容易了，俺们村全家死绝的就占了一半……。”
“你既然知道杨师长的部队穷，为什么还在那里呆了好几年？你就没想过去投奔李督办或是刘镇华？他们虽然饷钱也不多，但是军官还是挺有钱的。”李天一试探的问道。
傅彪不屑道：“他们那些人也叫军官？都是喝兵血，祸害老百姓的怂包。俺是苦出身，见不得这些人的嘴脸。跟着杨师长虽然苦点，但咱拿的钱心里踏实，不辱没祖宗。”
随着傅彪的话音落下，苏杰和一帮三师的官兵脸色好看了不少。李天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是个有血性敢担当的汉子。可惜你还是没懂为什么当兵，为谁卖命。你只是保住了自己的信条，却改变不了这个吃人的社会。”
说到这里，李天一示意大家就座后便开始借机发表了演说。他从土地兼并开始讲起，又谈到了为何到了民国，百姓却依然困苦，贪官横行，战乱不断。他从秦省的现状又讲到了北方，从而又说到了全国。
最后他满脸悲伤的说道：“弟兄们，百姓说好男不当兵。你们大多是苦出身，是为了一口饱饭才来当兵打仗的。可你们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谁变富了？谁娶上媳妇生了娃？都没有，你们依然是穷当兵的。可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这见鬼的世道，那些只顾自己罔顾百姓的贪官污吏和军阀。
过去我们当百姓时奈何不了他们，可我们现在手里有枪了，还要忍气吞声吗？还要继续看着他们鱼肉更多的百姓，让更多人家破人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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