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封战报从前线传来，一名北莽传令官慌慌张张拿着那卷还有余温的情报，闯进了沈灵子的军帐之中。
“何事，慌慌张张的？”沈灵子难得有雅兴，正在泡着一壶好茶。
“沈将军，这是按你要求，深入刘家军阵地两侧的骑军传回来的战报。”那名传令官火急火燎道。
闻言，沈灵子瞥了眼那名传令官手中的情报，随即笑了笑，然后轻轻拿起那壶才沏好的茶，在身前的两个杯子里面分别倒了半杯。
“不急，你来了刚好，陪我先喝杯茶，你也辛苦了。”沈灵子笑着说道。
闻言，那名传令官连连摆手。
“沈将军，小人我就是一名跑腿的传令官，我实在是无法和您坐在一起喝茶。”那名传令官一脸为难道。
“就当是命令！”沈灵子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闻言那名传令官只好战战兢兢坐在了沈灵子跟前，看着那只不断冒着热气的茶杯，愣了神。
“这是江南的铁观音，很有名的，我当时为了搞那么一小包，可是费了很大力气的。你快尝尝看。”沈灵子说话间，已经抬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见状，那名从来没喝过茶的土生土长的北莽传令官，也学着沈灵子的样子，抬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沁甜，那名传令官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沈灵子看着那名传令官，笑着说道：“别喝的太急，不然茶水会涩口的。”
闻言，那名传令官这才缓缓放下茶杯。
“你倒是比那几位将军强多了。”沈灵子说了一句让传令官摸不着头脑的话，但传令官也没有多思，而是把手中情报递给了沈灵子。
沈灵子接过情报，打开一看，看了差不多几十息的时间，随即合上了那份情报，想了想自顾自说道：“如今刘家军阵地侧翼那边，十万骑军，死了两万多人，对方主将张大柱带着八千多人不断躲避着我们剩余八万铁骑的追击。”
“跑是跑不掉的，只怕刘建国那老家伙，按耐不住，出来营救。”
“这样，你待会儿去骑军营中，找到呼延希将军，让他带着他精锐的一万铁骑立刻赶往刘家军阵地侧翼，让他盯死了对方前来支援的骑兵，能吃掉就吃掉，吃不掉就放进来再吃。我就不信，八九万北莽骑军，还吃不掉他们四万刘家铁骑？”沈灵子笑道。
闻言，那名传令官准备就此离去，去传达军令。
只是这名传令官还没出军帐，就被沈灵子叫住了。
“不急，茶喝完了再去，这茶水贵。”沈灵子指着刚刚那名传令官喝过的杯子，笑道。
闻言，那名年轻的传令官只好又折返回来，想要一饮而尽，却不曾想刚准备抬起的手臂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沈将军？”传令官满眼疑惑道。
“别急，茶是品的。你这么喝，简直是暴殄天物。”沈将军笑道。
闻言，那名传令官这才作罢，只得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喝。
“你的心乱了。”沈将军在传令官好不容易快喝完的杯子中又倒了一杯。
“沈将军，此事不是儿戏，军情大事！容不得耽搁。”那名传令官着急道。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沈灵子从容喝着茶道。
“这仗打完了，你准备回去干什么？”
“打完了？那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那名传令官问道。
“本将军带兵打仗，只胜不败。”沈灵子自信道。
“那……如果打赢了，我就取一个中原大家闺秀，然后回到我的那片草原上，放牛放羊。”传令官眼中满是向往。
“瞧你那点出息。你就没想过在中原安家？”沈灵子好奇道。
“那我可不想，中原虽然土地肥沃，气候好，环境好。但是我还是喜欢故乡的草原。”那名传令官笑道。
“你说的有道理，别处再好，又怎么能好过故乡呢？”沈灵子深以为然道。
“沈将军打完仗准备干啥去？”那名传令官问道。
“我啊………”沈灵子还真没想过。
“可能也是回故乡吧，那个江南小镇。只是不知道那里的人还欢不欢迎我。”沈灵子苦笑道。
他知道，当他选择当这北莽主将后，他便再也回不去中原了。
如果他帮的不是北莽胡人，而是藩王，他肯定不会如何，只是中原虽然改朝换代很多次，却一直一致对外。
中原只能汉人称王，允许外族称王。
种族歧视，一直都是根深蒂固，深入人心的，沈灵子知道，想要改变很难，不过他却想试一试。这便是他来北莽当将军的原因。
“茶喝完了，你可以走了。我刚好也要静一静。”沈灵子说完，缓缓向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那名传令官有些担忧的看着那个和平时不一样的沈将军，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去传达军令了。
沈灵子闭目养神，想着小时候的种种。
他出生在下梁的一个小镇上，当时龙阳刚刚建国，而下梁以前便是各个种族混居，直到刘建国整合了下梁后，这片混乱的土地上才逐渐多出了大大小小的城池。
他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下梁数十个种族中其中一个种族，月兴族的族人，所以他身上有一半的月兴血脉。
他父亲是一名戍守边疆的小将，那一年，他出生起便再没见过那名他母亲口中的父亲，只当是战死沙场了。
异族人，在下梁很难生存，这里的汉人地位尊贵，异族人只有为奴隶仆从的命。
他的母亲为了养他长大，在下梁一地主家洗衣服，白天洗衣服，晚上回去带他。
而沈灵子每天最开心的事，便是坐在门槛上，看着那条小巷子尽头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在他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每次出现都会慢慢他的头，然后给他一块糕点。
那便是他全部记忆。
当他七岁那一年，母亲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因为洗坏了地主的一件华丽外衣，被地主一怒之下活活打死。
但是那个时候，一个下人的死，还是个异族的下人，死了又如何？
报官也会不了了之，异族人的命根本不值钱。
沈灵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长大的，但他知道，他终有一天要杀到龙阳，问问那个死了的老头的儿子，问他，汉人为什么高其他人一等？不都是人吗？
凭什么！
既然你看不起我们异族人，那我便毁了你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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