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
时轻尘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他捏着青玉笛子,收入袖中。
空房冷清,时轻尘眉目也渐渐清冷,带去了他心中仅存的眷恋,对国师府的最后一丝温存在那一年就已经逝去了。
国师府的极深处,建有一座高高的楼阁,通入天际,楼阁四周布满隐藏的了阵纹。
这里说的深处,不是指地理位置。楼阁的入口,是在国师那间书房的帘子后方。
国师的书房,以前时轻尘只知道有这么一种地方,却全然没见过什么模样更不知道建在什么地方。
时轻尘如今的修为,凭着以往的记忆将位置推算了出来。
那是在一个幻阵之中。
时轻尘凭感觉走入幻阵,眼前的世界陷入昏暗,然后,一抹耀眼青光出现在他眼中,幻阵消散无形。
一个简朴的房间出现在面前。
时轻尘对国师的书房很是好奇,但是他发现,虽然冠以书房之名,房间里却连一本书都没有,摆放陈设简单到了极点。
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放着一支笔,时轻尘将笔拾起来看了看。
是一支人间的凡笔。
由于常年被见命境界的大修行者温养,这杆笔上已经染上了许多灵性,逐渐脱离凡物的范畴。
笔毫上还残留着一些早已干去的墨水,白纸上只写了半个字,似乎它们的主人还没有来得及写完便搁下笔匆匆离去。
那半个字很大,占了整张纸的一半,而且那个字很好辨认。
那是一个命字。一个来不及写完的命字。
……
时轻尘来到这里后,才发现原来帘子上有极其复杂的禁制守护,层层叠叠,他只看了一眼,便感觉一阵眩晕。想了想,他抬起手,指尖浮现一点青绿色光点。
禁制退散。
“这是你留给我的钥匙么?”时轻尘若有所思。
掀开帘子,后面是幽邃的黑暗。黑暗的背后,是一片星空。
时轻尘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立在一处星海之下。
头顶是浩瀚的星空,亿万星辰运转,人在下方,如身临其境,让人感觉自己无比之渺小。
无尽的星光落下来,时轻尘一阵失神。
“天黑了么……不对!”时轻尘猛然惊醒过来。
指尖一点青光绽放,骤然划破星空,像一把神兵利剑,切开了空间。
星空脱离了时轻尘的眼前的世界,变得没有丝毫厚度的扁平。
一片潭水般的星空以类似于画卷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星盘?”时轻尘忍不住抚摸上去,但是手指还没有触碰到,便收了回来。
他看到四周沉寂,自己站在一处高台上,头顶依然是星空,但是没有了那般美丽到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便是观星台。
大明皇朝最神秘与神奇的地方之一。
时轻尘恍惚,神思追忆,仿佛看到了国师一人在广阔无垠的星空下,高台上,负着手,一身黑白玄袍,独揽半片天地风华。
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与自由。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国师的了解竟是如此之少。
“国师啊国师,你到底留下了什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他不自禁地低语。
良久,时轻尘走上前,对着星盘深深拜下。起身,又拜下,反复三次。
“现在,我该怎么做?”他对着星盘问道。
没人回答他。
“国师大人,我该怎么做!”他又说道。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时轻尘眸子中的神采渐渐低落、寂寥。果然,这里没有他。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不知从何处响起,飘飘渺渺,出现又消失在了天地间。
时轻尘却听了个真切。
“国师大人,是你吗?”时轻尘乌黑的眸子亮起来。
星盘之中,星空变幻,星辰发生位移,死水般的星海灵动起来,好像一锅微微沸腾的开水。天上,一束星光破开云端落下,照在星盘上。
一缕缕青光浮现出来,悬在表面上,缓慢地不停移动变化,如湖面上飘渺的云雾,似一层轻灵的薄纱。
与此同时,一点青绿荧光冒出来,在时轻尘头上沉浮。
“这是……”时轻尘被这一幕场景夺走了心神。
识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游动,想要挣脱出来。时轻尘这才发现自己识海中不一样的东西,顿时被吓了一跳。
星盘中,一道道青光交织在一起,成了漩涡状,像是海洋底面出现了一个洞口,将海水都吸了进去。
如今漫天星光也在被漩涡吸收。
一缕若有若无的线,自星盘中延伸出来,与时轻尘连接在一起,两者冥冥之中,产生了相互的莫名吸引。
……
某处不知名名的荒山野岭,一个道人打扮的人坐在一个树桩前,面前是一张棋盘,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地落满了棋子。
黑夜将道人笼罩,他的身前空无一人,他的手上同时捏着黑子与白子,正在沉思。
他在与自己下棋。
忽然,他抬起头,凝视远方,道:“这风……格外的乱啊。”
观星台是的变化,不止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星辰变化,最敏感的,莫过于以星辰为大道的修行者。
纪越看着师父,听见他说道:“好一个今夜星光灿烂。”
“师父,这是什么?”纪越问道。
老人看着星空,说道:“那是灵。”
“灵?”纪越茫然,什么灵?谁的灵?
冥冥之中。
“国师……是国师,他没死,他一定没死!”
“他没死,你就要死了。”一个声音如是说道。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它慌张起来。
没有人理它。
“其实,他未必没死。”良久,忽然有人说道。
天地变幻。
这一刻,众人都起了异样的心思。
时轻尘的一个举动,无形中搅动了风云。
“灵吗?”观星台上,时轻尘自语道。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清风的来历。
原来这就是国师留给他的东西。
大明万民敬畏向往的明皇宫中,灯火通明,清冷的大殿空无一人,在那最深处,人们不知道的地方,一个威严的声音喃喃自语:
“……原来,是命盘的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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