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大日灼烧着空气。
利剑穿过灰雾，打碎了什么。灰雾聚拢起来，重新变回了黑袍的样子。
时轻尘第一次见到黑袍的真容。
林千邪眼神一变，霍然站起。
时轻尘注意到了这一幕。大明战神一般的人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
枯槁灰败的长发，勉强能够看出俊朗的面庞，阴鸷幽暗的眼睛。黑袍变得破败，现在的他很是狼狈，没有了一点幽冥死神的模样。
神圣的金光下，黑袍似乎被反衬得愈发肮脏与邪恶。
时轻尘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林千邪道：“你……”
黑袍轻笑，笑得很是难听，“怎么，很意外吗？你应该早有猜测。”
时轻尘忽然心有所感，将目光投向了上方的明皇虚影。
林千邪低声道：“是啊，我早该猜到……”
“有邪恶就有黑暗。”黑袍平静说道。
时轻尘看向他，有些恍然，又感觉不真实，“你是明皇……不对，你和明皇是什么关系？”
恢宏大气的皇者虚影，阴暗邪恶的黑袍人，两者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但是时轻尘发现，这么两幅截然不同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竟丝毫不给人以违和的感觉。
就像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哪怕他形容枯败，哪怕他气质相左。
黑袍就是明皇？
黑袍当然不是明皇。
那么，你是谁呢？
“他当然不是我！”黑袍愤怒得近乎咆哮，“他怎么可能是我！”
时轻尘没有也不会完全相信，当然，他也没有完全不信。
“你不是他。”林千邪说道。
两人说着话，心绪万千，似有千言万语，但龙玺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
金光浓重。
时轻尘和林千邪都知道他已经很虚弱，构不成战斗力了。
时轻尘走了上去，越过他，挡在金光面前，转过身。
黑袍诧异地看着他。
时轻尘却很平静，金光落在他身上，穿透而过，对他没有造成伤害。
他想了想，闭上眼睛。很快，他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荧光。
青色的。
金光再也无法穿透过他的身体，也照射不到前面的黑袍。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黑袍说道：“你做了什么？”
时轻尘说道：“我沟通了命盘之灵。”
黑袍说道：“你想做什么？”
时轻尘说道：“问几个问题。”
他随时可以移开，金光随时可以构成攻击，不怕黑袍趁机逃跑。
黑袍沉默着。时轻尘没有着急，没有催促，的意思，静静看着他。
黑袍也在看着他，看着那一袭白衣与平淡的眼眸，还有那如水般的沉稳与平和，气质出尘。知幽境界以下，几乎没有人能够这么淡定地面对他。
黑袍心中升起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这小家伙长得这么好看，她应该会很喜欢吧……
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不符合他黑袍的凶名，他离开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
时轻尘不知道黑袍在想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也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黑袍看起来对空溟夜很好，空溟夜对他的感情想来也不差，他要是死了，她应该很伤心吧……而且他的死还和自己有关，自己带来了龙玺，算是半个凶手。
就在这时，黑袍说话了，“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空溟夜的几个问题。”时轻尘说道。
黑袍眸光一冷，“你想打她的注意？”
时轻尘摇摇头，“她帮过我，和我也算是朋友关系，不会害她。”
“问！”
时轻尘开门见山，“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黑袍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时轻尘答道：“你很关心她。”
黑袍冷笑，“怎么，我关心一个人很不正常？”
“是的，很不正常。”时轻尘毫不犹豫地答道。
黑袍没有反驳。
时轻尘道：“你这样凶名在外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关心。你对她的好，不是有逻辑可循的，不是因为她做好了一件事就奖励她。”
黑袍道：“小姑娘？她可比你大了几岁。”
时轻尘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而是没有道理的、像宠溺一般的爱。就像父亲对女儿，即便她没有任何危险，你也在担心着她。即便没有任何理由，你也在给予她，不求回报。”
这番话，让旁观的林千邪微微悸动。
他看了看时轻尘，又看了看黑袍，眼神有些复杂。
天空下着霜雪。
枯草尖沾着白。
一片清冷。
周展述说完了他与时轻尘的故事。
“师姐！”周展说道：“师父到底是谁啊？”
空溟夜背对着他，眼眸望着脚下，想着那一袭黑袍。
“我不知道。”
她思绪翻飞。
几个月前，国宴天骄大比开场，她没有见到黑袍。这让她很慌乱，在这样的事情上失职，她担忧这会导致师父被陛下责罚。
陛下是九五至尊，在大明没有人能违抗他。
她发自内心的在担忧。
即便那些惩罚不会太严重。
在青天司，她看到了那件黑袍，看见了那杆权杖。
黑袍冒着灰雾，权杖散发金光。
一个很莫名很大胆的想法陡然浮上心头。
她捡起了黑袍。
她拾起了权杖。
她扮演着他。
师父不在，那她为什么不能替他承受呢？那些目光，那些畏惧，那些厌恶，那些恨意，都由她来承担。
只是没想到，自己演技还是不够好，被三皇子怀疑，又结识了时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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