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意吩咐小丫鬟把房里的灰烬收拾了，而自己则前往前厅。
到了前厅，果然看到阿奶已经到了。
连带着进来的，还有秦庄氏。
不知道秦庄氏刚刚说了什么，此刻正拿着帕子不断的抹眼泪。
这一举动立马引得旁边好几个人都红了眼圈。
尤其是阿奶，早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秦知意忙上前拉住阿奶的手问：「阿奶，这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不用说，她也已经猜到，先前神医就已经告诉他们，秦子常最多还能再续一个月的命。
果然，阿奶紧紧捏着她的手，看着她道：「你爹快不行了，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阿意，我知道你爹爹之前做了很多对不住你的事，伤透了你的心，可他现在就要走了，你能不能跟阿奶一起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阿奶，她不忍心让她伤心，便点了点头：「好，阿奶，我陪你一起去。」
原本整个宅子的喜悦，也因为这件事而被哀伤笼罩。
秦知意让人去无为书院接了几个上学的，又到酒楼嘱咐了一番，才雇了几辆马车，连带着孩子，还有阿奶他们一起赶往秦家庄。
带上二哥一家、秦来旺、阿奶、秦庄氏，三哥一家、几个小厮守卫以及他们一家，竟也雇了五辆马车。
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朝着秦家庄出发，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因为担心秦子常独自在家出什么事，马车赶得飞快，等他们到家才不过半下午，就连太阳都没有下山。
几个人齐齐下了马车，最先奔向房间的人正是三哥秦老幺。
才刚进屋，见秦子成躺在床上瘦的不成人形，连最初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三分，秦老幺立马失声痛哭起来。
「爹啊，爹……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爹，我只知你病重，却不知病成这般模样，爹，孩儿不孝，没能陪在你身边侍奉……」
秦子常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抬起瘦的跟麻杆似的胳膊，却也只能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秦庄氏在这个时候低声呜咽道：「你爹如今已经接连五天粒米未进，光靠一口汤水续命，就连神医也说了，大限将至，怕就是这两天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泣不成声，而周围也因为这样的气氛，呜咽声成了一片。
秦知意原本不想哭的，可看到两个孩子哭的伤心，惹的她也有些红了眼眶。
秦子常摸完秦老幺，最后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双手缓缓抬起来，冲着她挥了挥。
其余人都将视线看向她，秦知意捏紧了帕子，随后上前半蹲在床边。
「阿意。」
声音很细微，几乎到了听不见的境地，但她还是屏住呼吸听到了他在喊她。
「爹，我在。」
听到她喊爹，秦子常干瘦的脸费力扯起一抹笑容，而后又道：「爹对不住你……如果不是爹，你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又像是坏了的鼓风机，声音里夹杂着噪音，如果不仔细，根本听不清楚。
「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倒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曾经的原主恐怕早已经去了异世界，就算秦子常这么说，她也听不到。
秦庄氏在旁边继续道：「阿意，这么长时间我都陪在你爹身边，他可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他对不起你……」
「娘，不要再说了，刚刚爹已经说过，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秦知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脸上已经重新换做之前的冰冷和淡漠。
「爹应该道歉的不仅仅是我秦知意，还有大嫂。如果不是爹，她也不会失去那个孩子，还有三哥，如果不是爹，他也不会苦苦等这么久才进京赶考，也幸亏三哥有才华，榜上有名，若是没有呢？」
「还有阿奶，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把他生下来，又将他抚养长大，谁曾想他竟是这般对待她。」
一句话说完，原本跪在旁边的几个人全都沉默不语，尤其是大嫂，她的脸色微微苍白，手捏着裙角，脸上依然显露着痛苦。
秦庄氏也在这个时候沉没了，的确，她相公做了太多太多对不起几个孩子的事。
「这些我们都可以不计较，但是那些客套话多说无益。」
秦子常将头别过一边不去看他们，这个时候的他连眼泪都快流不出来了。
他也有懊悔，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现在后悔更是来不及了。
秦庄氏再次低声呜咽，几个小家伙也乖乖的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最后，还是二妮哽咽着问了句：「阿娘，阿爷会不会也像太爷爷那样，被种进土里，再也看不见了？」
种进土里
恐怕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到这样的话。
她摸摸小丫头的小脸，看着她跟珠子似的往下掉的眼泪，忍不住用帕子给她擦干。
「阿娘也不知道，或许是的吧。」
被小丫头这么一说，她也有些伤感。
随后她扶着阿奶坐在旁边，轻声问了句：「阿奶，我这么说你不会怪罪我吧？」
阿奶拍着她的手道：「阿奶怎么会怪你呢？你说的都是事实，要是你爹早点领悟，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正说着，秦庄氏又冲着她道：「阿意，你爹有话要跟你说。」
她点点头又重新回到床边，就听秦子常的声音也大了几分，原本浑浊的眼睛也在这时候有些光亮。
他冲着她道：「阿意，你说的都对，可是爹爹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爹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母亲，若是我走了，答应我好好照顾她好吗？」
秦子常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秦知意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她将视线看向秦庄氏，最后点了点头。
「她是我娘，不用你吩咐，我也会照顾她。」
秦子常摆摆手继续道：「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爹希望爹走后，你能把她接到身边，让她也享几天福。」
秦庄氏一听这话，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掉。
她曾经说过羡慕公公婆婆，原来他都记得。
「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就算往后我去了，你找块破席子把我一裹埋进土里，我也心甘情愿。」
秦知意的唇抿了抿道：「我答应你。」
她还想为阿奶尽孝，留了秦庄氏在身边也是好事，最起码有她帮忙照顾阿奶。
见她答应，秦子常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最后缓缓合上眼睛。
秦庄氏颤抖着手，慢慢凑近试探，最后一屁股跌在地上：「你爹……你爹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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