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池说着朝着人群深鞠一躬，“书院中出了这样的逆徒，老夫作为山长实在是羞愧难当。”
他掩袖轻咳，“故今日也借此机会宣布，书院要暂隐于世，以做修整。自今年起，不会再招收学生。”
鹿池说罢仰天一叹，这锦州书院百年基业终究是倒在他手里。
“怎么会这样？”
“就是啊，这么突然……”
“天呐，我家孩子还在澄园里读书呢，不会也……”
“天爷啊……”
“范大人，你可有话要说？”赵卓清看着已经生出了一身虚汗的范安说道。
范安紧紧抠住手心，强迫自己清醒下来，他的眼睛飞快地从地上的孟坤身上瞟过，“赵大人……这儿女都是债啊。我之前就与我儿说过，切勿和孟光那种伤尽天良的玩意搅和在一起。”
他站起身，眼底划过一丝狠意，“我儿天性纯良，不知世故，反倒被孟光那小子所蛊惑。知子莫若父，我坚信我儿定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范安你这狗贼！你想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你做梦！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孟坤听见范安的措辞明显是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登时气的眼珠血红。
“孟坤你多行不义必自毙，本来我还顾着交情帮你说话，你那日来我府上与我哭诉。我见你失了亲子着实可怜，才答应帮你说话，没想到你却想反咬我一口！”范晓指着孟坤，痛心疾首地骂道。
“范晓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们、你们一群群人都诬陷我，这一切都是你们编造的！你们会遭报应的！”孟坤整张脸已经扭曲变形，他的指甲抠进石板缝隙里，脸颊在地上不停地摩擦，顷刻间已变得血肉模糊，看着十分骇人。
“赵大人，还不将这疯狗拖下去，要是伤及无辜可就是大罪过了！”范晓垂下眼，掩去眼底的那抹杀意。
赵卓清看着眼前狗咬狗的情况，心中闪过一丝讥讽，面上不作半分表现，声音一沉，“把孟坤压下去，收押牢内，听候发落。”
夏八看着两名压衙役把人压下去，这件调查了如此之久的事，就这么在她眼前解决了。突然就觉得有些恍惚和不可思议。
她从人群中退出来，一仰首便看见了长身玉立的妫汭，像是在等她。
她迎着他的目光缓缓一笑，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妫汭挑眉反问。
夏八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道：“你是不是早知道凶手是谁了啊？”
“你当我是神仙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妫汭说道。
“啊！看来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了，你们都不告诉我，害我担心好一会儿呢。”夏八鼓了鼓腮帮子。
她视线一扫，问道：“江沭呢？他去哪了？”
“你没看见他吗？”妫汭反问。
夏八皱了皱眉，“没有啊。”
“那可能是跟赵卓清商量事去了吧。”妫汭摊了摊手。
“可能吧。”夏八点头。
“好了好了，回去吧，赵卓然估计几天后就被放出来了。”妫汭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傍晚，红艳艳的霞光把这座城也染上了温暖的光晕。
江沭和赵卓清对坐着，江沭执起一子落下，“你不是刚处理完吗？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下棋？”
“你不是也等着我吗？”赵卓清一声轻笑，官帽已经被他取下，他盘腿坐在蒲团上，身体朝前倾盯着棋盘，像是在仔细研究下一子该落哪。
“有事？你还要看多久，快下。”江沭手肘抵在案上撑着额头。
“急什么。”赵卓清慢悠悠地落下一子，“孟坤他死也不肯在罪状上签字画押，事情有些难办。”
“呵~你们这些当官的手段不是很高明吗？他不愿意签，你就让他签啊。”江沭挽着衣袖俯身落下一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此事就难办。”说道孟坤他心中就泛上了些许腻味，能为了权势雇凶杀害自己亲子的奇葩也是不多见了。
“也是，毕竟不是他杀的，心有不甘也是有的。”江沭眼眸一转，直起背来。
“你什么意思？”赵卓清皱眉，压抑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
“他是买凶杀了人，不过，没杀成。”江沭执起一枚棋子，笑了笑。
“因为孟光在此之前就死了，所以孟坤才不想付那剩下的银子。不过他不知道，绛紫阁接了单子，付了定金，单子就成立了，无论孟光是怎么死的，他终究是死了。”
“那你……”赵卓清有些错愕。
“那我为何不早说？”江沭扣了扣棋盘示意他下子。“孟坤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来待在那个位置，该蛀的早蛀光了，他既然敢到绛紫阁买凶，也就应该知道，绛紫阁从未失手。就算孟光那时没死，现在也死了。”
江沭眼底冰冷，他执着黑子落在棋盘上，碰撞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一声声砸进赵卓清心里，“更何况，孟光身上还背了一条命，只当是一报还一报，两清了。”
“你的意思是，杀孟光的人和被孟光杀死的女孩有关？”赵卓清霎时间心中就了然了。
“呵呵~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别大费周章去查了，该跑的早跑远了。”江沭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
“文清啊，我发现你一点没变。”还是和读书时一样呆愣愣的。
“你倒是变了许多，此番动静如此之大，是要……”入仕？赵卓清跟着他的动作起身。
“是，也不是。”江沭目光沉沉，“你还是快回去让人签字画押了吧，不然有些人可就耐不住性子了。”
“不急。”赵卓清从衣袖里那出一叠纸，递给江沭。
江沭垂眸一看，赫然是孟坤已经签字画押了的罪状，他收回目光，将东西还给赵卓清。
“你倒是行动迅速。”江沭语气淡淡。
“毕竟两手准备还是要做的。”赵卓清笑笑，一派温润恭良。
江沭低眉思索了一瞬，顿时了然，“你是把孟昶给策反了？”
“也不算吧，孟昶此人天生反骨，他想要一个机会，我便给他了。”赵卓清想起那日晚上孟昶突然说要求见他，还给他抛出了个让他十分动容的条件。
小小年纪，心思深沉。那天大堂之上哭哭啼啼的那副怯懦样子，估摸着也是装的吧。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赵卓清感叹道。
江沭看了他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又重新下起了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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