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屋中蔓延，苏熙华看着苏同甫，各种思绪在脑海中纷杂转过，忽而在一点上顿住。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爷爷，我明白了。”
是她着相了，只想着将人接回来是好事，却忘了现在的苏家不是往日的那个，也忘了苏家现在该步步为营。
太出风头就意味着苏家大难临头，只是苏熙华还觉得自己有那个身份护着苏家。
苏同甫冷哼：“你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苏熙华神色凝重：“真明白了。”
“那你说人能接么？”
“能接。”苏熙华维持着先前的答案，在苏同甫快要发火时又接了一句，“但不是现在接。”
公审衙门的话不能无视。但也不能照着做。
“五日后我会带着银子过去，不是接人，只是探监。”
苏同甫满意的笑了：“不错，探监就够了。记得多带些吃食和衣裳，最近盛京寒冷，那牢里怕是会更冷。”
“嗯。”
从苏同甫的院子里出来，苏熙华走到风口站定，任由寒风吹拂，直到身子冻得僵硬才微微一动。
冰冷的手指按在眼皮上，苏熙华深吸口气，寒冷透过这一下浸透全身。然而苏熙华混沌的思绪却清醒了过来。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到现在还敢胡思乱想，不在状态。”喃喃自语着，苏熙华苦笑一声，忽而在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小姐！”
一声惊呼传来，苏熙华望过去，发现是凤梨，立时扯了下嘴角。
也是这一扯，让她发觉自己脸部不受控制。
凤梨跑过来，拉着苏熙华往避风的地方跑：“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万一吹病了怎么办？”
“没事。”揉了揉鼻子，苏熙华漫不经心的摆手，“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身体好。”
好的完全能撑住寒冷。
凤梨：“……”
她神情复杂地望着苏熙华，终是忍住了想打击自家小姐的想法。
“小姐，快回屋吧。”
“走吧。”
俩人回了院子，五日后，苏熙华带着两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去了公审衙门。
马车刚停下，底下就传来一阵嘈杂，苏熙华带着凤梨下去，顷刻的功夫就被衙役围住。
“见过承恩郡主，您今日是来接人的吧？”
“我们衙门已经准备好了，您只要交上银子就能带走人，绝对不带一丝耽搁的……”
“……”
七嘴八舌的话中，苏熙华的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接人的。”
只一句话，在场的纷杂全都消失，数双眼睛都定在了苏熙华的脸上，过了许久寂静才被打破。
“郡主殿下不接人，那来衙门做什么？”
“探监啊。”凤梨从旁接了话，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说话的衙役，“在衙门做事，难道你们没见过人探监？”
在场的衙役：“……”
一阵静默后，衙役慢慢散开。
苏熙华若无其事的穿过去，到得侧门停脚回望：“我，本宫可不熟悉公审衙门，你们是打算让本宫乱走么？”
“啪！”
一个衙役被推出来。重重砸在了地上，又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
“不好意思郡主，卑职有些激动了，这边请。”
望着衙役从眼前走过，苏熙华对凤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
“请等一下。”
前方的步子顿住，那衙役一点点回过头，脸色难看地说：“还有什么事？”
“我们殿下顾念各位寒冷中当值，特意带了吃的来，都放在马车上呢，诸位可先取来吃些，也好去去寒气。”
凤梨端着架子。矜贵的模样看的周遭衙役全都愣住，但这份愣怔很快就随着马车里的吃食而消失。
“多谢郡主殿下。”
“殿下真会体谅人。”
“……”
一片赞叹声中，苏熙华跟着领路的衙役远去。
“我们公审衙门平日里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牢里总闹出些事情，说句真心实意的话，能留在这边的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圣上仁慈，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
昏暗的地牢中。苏熙华借着两边的火把打量周遭，同时将情况默默记下，在衙役絮絮不停的念叨上突然出声。
“你叫什么？”
衙役愣住，几瞬后报出名字：“何大树。”
苏熙华脸色怪异：“大什么？”
“树，大树的大树。”何大树挠了挠后脑勺，笑的不好意思，“卑职这名字确实有些占人便宜的架势。”
嘴角轻抽，苏熙华移开视线，心想这可不是有些，而是完全，何大树何大树，稍不注意就变成何大叔了。
“哎。到了。”
何大树的提醒让苏熙华回过神，就见最深处的地牢里，一个褐色麻衣的身影背对着这边，满头的乱发。只从背影都能瞧出脏乱。
何大树小声说：“那里面的就是您要探监的人了。”
苏庆翼，苏家原先的家主，也是苏熙华的父亲，苏家被抄家。他便被锁进了大牢，一直未能露面。
站在栏杆外，苏熙华盯着里面的身影看了许久，开口喊道：“爹，我来了。”
宛若木头的身影动了一下，苏庆翼缓缓回过头，久未见人的情形让他的眼睛显出浑浊。
“你，你是……”
沙哑的声音响起，苏熙华冲着他微微一笑：“我是您的小女儿，苏熙华。”
“苏，苏熙，苏熙华？”
三个字苏庆翼喊的断断续续，可苏熙华却看到，他在喊出自己的名字时，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熙华？”
“我在。”
往前走了一步，苏熙华在栏杆前蹲下。还未等细看，那坐着的人就扑了过来。
难闻的恶臭味袭来，苏熙华却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苏庆翼是苏家原来的天，可惜这片天没能撑的太久就倒下了。
互相对视，许久后苏庆翼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昏暗的地牢中只有大笑声。凄凉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苏庆翼停下了大笑，他看着苏熙华，扶着栏杆一点点站起。
“熙华，你娘怎样了？”
这一次开口，苏庆翼的声音清晰了不少，但还带着沙哑，那是长时间不说话造成的情况，粗糙的让人忍不住皱眉。
“我娘很好。”苏熙华微扯嘴角，轻声说，“苏家很好，苏家的每个人也都很好，他们都很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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