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站住!”雷鸣般的吼声,大厅所有人,包括林立,竟都瞬间胆颤起来。
只剩下隋刃,这次全当没听见了,身影已不再停顿。
曲华早已惊在原地,脸色泛白。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头儿了。
很久,很久了。
这样爆发型的,这样丝毫不掩饰的。
林葛然原是铁青的脸色已胀的通红,他气的头皮发麻,紧紧抿起嘴唇,大步迈向楼梯,猛上了几个台阶,一把扳住隋刃的肩膀,双臂猛地用力,隋刃已直接被翻了起来,林葛然飞起一脚用力踹在隋刃肚子上,隋刃一声闷哼,身子凌空飞速倒退,背脊重重撞在楼道对面的墙上。
“——聋了?!”林葛然一声断喝!
众目睽睽之下,他早已双眼冒火,视线如闪电般紧紧盯着跌坐在地上的隋刃,第一次被公然顶撞,他心里除了颤抖的发怒,竟还多了一分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怆然和慌乱。
他——是恨自己了么?
他,早该恨了?不是么?
又为什么,忍了这么久?
他,恨自己?
他!在恨自己!?
“你聋了?我在问你!你聋了吗?你聋了?!”林葛然早已从最开始的众目睽睽下掉面子到后来被心里的恐慌紧紧抓住。
恐慌裹着狂怒,齐齐向他袭来。
林葛然忽然很想把滞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那层隔膜给撕下,但是却忽然又恐惧。
真的撕下了,他这样的反应,是第一步吗?
他无法忍受,无法忍受被林箫这样的对待,他不允许,他这样对待自己。他不允许,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以这样来对待自己。
他整个手臂开始颤栗,慢慢指向地上的隋刃,话却开始回转,“…我再说一遍,耳钉摘了,你可以回你的屋。”
隋刃仰头静静望着林葛然,双手握紧,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然后双手悄然放下,他沉默片刻,漆黑的双眼隐住所有的情绪,“对不起,这是…我的事。”
“跪起来!”林葛然也慢慢平静下来,冷声道。
隋刃轻轻闭了下眼睛,安静地起身,双膝跪在地上。
林葛然慢慢走向他,“你的意思是,不摘?”
隋刃慢慢垂下视线,沉默。
“呵呵呵…”林葛然侧头笑了几声,声音寒凉,“我林葛然的…我林葛然收的好儿子。”
隋刃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悲怆。
他轻轻闭了下眼睛,把眼睛里同样的悲怆掩住,身子也在慢慢发冷。
…摘了。
他比谁都想把它摘了。
这枚耳钉,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控制着他。
携带着剧毒,离开了他的血肉,瞬间就会自爆。
方圆几米,会被夷为平地。
堕天那边,也会瞬间收到消息。
他不能摘,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也,不能说。
胃里,像火在烧,刚才差点毒发,因背脊的一下重创反而被暂时转移。
这会儿只剩下漫在咽喉的一些余血。
很累,很痛,也很想呕吐,但不可以是现在。
隋刃沉默了一下,心里泛起隐隐的愧疚。
到了初冬的这几天,他的心情都不太好,每天也只会吃很少的东西,因十几年前的那次事情,胃里时刻会有呕吐的欲望。
这些天,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明天是…他去世的整一个月。
刚才,他是真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话。
几天前,他摔了门。
…不到一周,已发了两次脾气。
而对象,却是他…最不想去伤害的人。
手心再次堵住嘴角,闷闷咳了几声,掌心把喉咙里直接溅出的黑血拭去,再次蜷起手指,隋刃睁开双眼,再次挺了挺背脊,轻声,“…对不起。”他弯下身体,再次低下头,“…父亲,对不起。”
林葛然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为什么,每次他想要努力去改变,隋刃就会适时兜头浇上一盆冷水。
冷了他想要暖起来的心。
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彻底冷了。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努力去靠近,努力去抓住什么。
实际上,自己连到底要抓住什么,都不知道了…不是么?
林葛然试着开口,发现喉咙发痒,嗓子也发干,他指着远处那盆水,声音已没有一丝温度:“举起来,什么时候想把耳钉摘下,什么时候站起来到书房见我。”
隋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刚才那盆擦地板的水。
再看父亲,已走上楼梯。
曲华轻吸口气,走过隋刃身边时静静停顿了一下,还是跟着林葛然走上楼。
隋刃只是静静望着他僵直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角的尽头。
隋刃轻轻闭了下眼睛,起身托起沙发旁盛满脏水的水盆,走到原地重新跪下,抬臂把它举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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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的家庭,总是充满秘密,包括繁琐的礼仪和各种复杂和隐人深思的境况。
林葛然在林立生日这一天,充分向林立的各路同学朋友证明了这一点。
从林葛然上楼后,整个大厅在沉默了几分钟后,议论声渐起。
然后,现在已是炸了锅。
各种八卦,关于隋刃身世的各种猜测,甚至有人爆料见过隋刃那次下飞机身后跟着警察。
遣送回国…养子…罪犯…建筑工地…各种议论开始飞扬,快要把林立的生日宴会变成了一次挖掘讨论一向神秘的林氏集团内部的大会。
林立脸色早已阴沉到冰点。
丢人,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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