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的很洒脱，可是周飞依旧从夫子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丢丢的难过。
夫子跟小师叔虽然是平辈论交，但实际上夫子就是辛止戈的老师，在这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时代，自己的徒弟跑去天上找看不见的神打架，最后还死了，这绝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口头上让周飞不要去同情辛止戈，但夫子自己又岂能没有一丢丢的自责。
若那时候他拦着点，不让小师叔去作死，又或者跟着小师叔一起去作死，辛止戈总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掉。
夫子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讲辛止戈的故事。
“辛止戈并不是一个莽夫，虽然决定了要去天上打架，但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他离开了书院，学着我昔年的样子四处游历，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增长自己的见识跟阅历，丰富作战的手段。”
“神殿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辛止戈要上天一战的消息，他们可是天道最为忠诚的狗腿子，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所以就想方设法把你们小师叔骗去了伽蓝，想要阻止他。当然，对外用的理由就是辛止戈入魔，神殿这是替天行道。”
“你们小师叔多骄傲一个人啊，就算知道神殿是在框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双方在伽蓝大战一场，最终你们小师叔带伤从伽蓝逃了出来。紧跟着他没有做任何的调整，直接就上天了。”
“我虽然不知道他那时候的具体想法，不过也能大概猜出来一些。应该是与神殿那些人一战之后，他对于剑道又有了新的领悟，加上本身又受了伤，甚至有可能命不久矣，所以才没有做任何调整就直接上天。”
“后来他就死了。”
“再后来，我就去把神殿前山给砸了。”
……
……
“老师。”周飞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握夫子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周飞就想握夫子的手，自从认识夫子之后，周飞在这位老人的身上见识到了什么叫霸气，什么叫睿智，什么叫从容，什么叫无敌。
但这一刻，周飞在夫子的身上看到了天下所有老人都会出现的状态，苍老！
夫子也会老！
这是一个让人多么惊恐的事实。
长久以来，不管是大唐的老百姓还是大荒的老百姓，都把夫子当成了不老不死的存在，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夫子不会死，他会永远保持眼下的状态，永远是大唐的守护神，永远是大唐的定海神针。
若是用后世一句非常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夫子不死，其他高手那都是菜！
可现在，周飞从夫子的脸上看到了疲态，看到了苍老。
就因为提起了小师叔么？
周飞不信，理由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所以他就想握住夫子的手，像一个晚辈那样给长辈一些温暖。
不过这个举动立刻就被夫子察觉，接着自然就是一顿数落。
“干嘛？同情我？你小子凭什么同情我？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夫子横眉倒竖，瞬间就恢复了无上之霸气。
周飞眨了眨眼睛，说：“刚才是个幻觉。
夫子笑了：“少来，你小子刚才眼神里面的东西可是骗不了我的。罢了，就让你小子安慰一次吧。”
说完，夫子主动的拍了拍周飞的手背，“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
周飞说：“老师，你若生在我那个时代，一定是个伟大的哲人。”
“哲人？”夫子大笑：“算了，我可没兴趣去当什么哲人，我更想当一个追求真相的人。”
“你们小师叔死了之后，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辛止戈是一个教育的极端模式，参考性其实不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大荒类似他这样的天才还有很多，没多久我就找到了两个。”
“大师兄跟二师兄？”
“是的，田田与青莲，是我见过的天赋仅次于辛止戈的存在。曾经我在辛止戈的教育上反的错误，在他们身上都没有再犯。你的两位师兄也没有让我失望，他们勤勉、自谦同时又不缺乏应有的骄傲。田田敦厚，青莲恣意，他们都非常的优秀，可是离我想象中的境界，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周飞有些不明：“为什么？”
“太像我。”夫子说：“我不能打造出两个我来，明白吗？因为我本身就代表着失败，再培养出两个我，岂不是画蛇添足？”
周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俩已经定了型，再让他们改变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又找，找来找去，找到了你们三师兄。他是以棋艺入道，同时自行领悟了阵法奥义，我就想这或许就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把他带回了书院，在修行上并未过多的指点，大部分时间都让他自由发挥，只是在关键的时候，指点一二，让他不至于成为第二个辛止戈。”
“但子行沉溺于棋艺，修养极高，也极为自负，所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可我的期待也没能在他的身上落实。这家伙，对于天地奥义没什么兴趣，一心只扑在棋艺上。是，棋艺到达某个境界也可以窥探到天地奥秘，但终究还是在大荒这方天地之下跳舞，无法跳出，就无法真的明白时间的本源。”
“连续三个徒弟都没能达到我的期望，我就在想，是不是跟性别有关系？或许女人的思维会跟男人有所不同？于是我收了第四个徒弟，也就是弯月。她是公认的天才，心思也确实跟前三个师兄不同，更加的细腻，也更加的极致。但她也有一个极大的缺憾，那就是柔性有余，刚韧不足。以弯月的天赋，完全可以取代恒云哲成为大荒第一符文师，可是她没有那个心，这就阻拦了她的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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