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了解她的想法,她不知道你的经历
根深蒂固的疑虑,无心触碰的禁忌
怒吼的气愤,沉默的理智
被无视的长久孤独,不被原谅的一时怨气
她不会考虑你的立场,谁在乎是否有伤害的故意
离开那天眼泪伴着声声‘不要走’,到最后只不过是徒劳的挽留
一切解释在她眼里全部成为了借口,我只能与你一起怀着希望等候”
前一段是渐趋急促的rap,后一段则是中速的旋律,无论是说还是唱,都透着令人难以回避的沉郁之气。第二段主歌,薛景书开始抽丝剥茧,她指出的问题看似与辱韩事件无关,却值得每一个人深思。
所谓辱韩事件究其本质,真的是什么严重的事吗?釜山的人到了首尔和家里人说首尔这城市讨厌得要死,首尔人知道了也许会不爽,难道会强制把人驱逐回釜山?进入陌生的环境后不适应、对新的环境或多或少地产生了不满,如果站在当事人的立场,这些并非无法理解。可是朴宰范在不到四天的时间里由人气偶像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其间没有谁对他表示过理解,甚至同情。
人们不放过朴宰范,真的是出于爱国情怀?韩国人的国家荣誉感世人皆知,亚洲金融危机时的捐金便是一个鲜明例证。可对一个明显不会对国家产生丝毫危害的年轻人赶尽杀绝,要说原因是“爱国”恐不尽然。
薛景书在歌词里隐讳了许多东西,与其说怒吼的是“气愤”,还不如说是摆出一副道德家的面孔、站在云端指指点点给人带来的愉悦感。“爱国”能轻易将人推上道德的制高点,比如有谁为一个外国人说话,不管到底对错如何,立马一个“不爱国”的大帽子扣下来,一扣一个准。教训别人这种事多爽快?事情发生的时候,人自然喜欢把自己摆在一个可以训人的位置。
而深植于人本性中的固执,使他们在感情倾向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想方设法地证明自己感情倾向的正确,更不可能站在他人的立场考虑问题。这不仅是朴宰范一个人的悲剧,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方善雅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使她看到的影像能够清晰一些。她努力地让自己专注于工作上,可与母亲的争执依然开始从记忆深处席卷脑海。而宋钟基和李英敏,一个仍在娱乐圈中沉浮,一个早已抽身退出,当初遭遇的激烈反对,不约而同地被记了起来。
“我用破碎的心送你离去,始终说不出宽慰的话语
你未曾来得及对她表露的心意,也许永远掩埋在时光里
深刻的隔阂是否注定伤痛的别离,这样的爱情该如何延续?
我知道你现在仍深爱她,可是她真心地爱过你吗?”
完全的爆发,薛景书的情感以声音为载体蔓延开来,弥漫在空气中,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从逃避。
声带剧烈地摩擦着,薛景书的声音本身偏低,以其磁性为特色,在这首歌里薛景书几乎没有使用任何技巧,真声直接拉高音调,自然地泛出一股血腥气。而如果说此前那歌声中渗出的是血水的话,那么现在伴随着歌声的就是喷涌而出的鲜血。它与音波一道在场馆中扩散,穿透耳膜,进入胸腔,令每个听众感受到那个人最真切的伤痛。
就像是荆棘鸟,在清晨用最尖锐的荆棘刺穿心脏,然后发出一生中最凄美的歌声。
这样的声音对于现场听众而言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十足的折磨。仿佛有一个人钳住自己的颈部,然后强迫自己看她如何划开她的胸膛,把其中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甚至灌到自己的喉咙里。伴奏中的弦乐声更是助纣为虐,将对面那个人的痛楚传达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中,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为那个人难过。
薛景书这时已近乎歇斯底里,她本性理智,所以即使情绪有些失控也没有太过失态,可她那泛着血红含着泪光的双眼,却令给她面部特写的镜头在不过一秒的时间里如受到惊吓一般迅速拉远,令观众只能看到舞台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间奏中,大提琴声仍在继续。大提琴一向被视为有“英雄气”的乐器,挟着一股坦荡荡的悲壮,如同压路机一般碾入肺腑,令人明明泪雨倾盆,却仍心甘情愿。而薛景书此刻带着鼻音的喘息,与大提琴声达成了奇妙的和谐,听者回忆起那全情投入的演唱,对眼前的薛景书既同情怜惜,又有些钦佩。
伴奏的声音渐弱渐止,而薛景书的歌声再度响起。不复适才的疯狂,她站在原处,静静地唱道:
“回忆依然是如此美好,那些你在她身边度过的青春年华
当时光让一切成为过往,遗留的情感还会是爱吗?”
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朴宰范,十八岁时回到韩国。美利坚的洒脱奔放在这里被视为无礼,所以他必须学会说话带上敬语、学会对那些比自己年长或年少的前辈们九十度鞠躬、学会忍耐明面上的教训和暗地里的排斥,远离家人和朋友,一个人在大洋彼岸更像是他乡的故乡,孤独地为了明天挣扎,也许算还好,当时薛景书与他一起经历了这一切。
可无论这个国家曾经带给你多少伤痕,无论那深刻的文化隔阂在将来能否消失,祖国依然是祖国。朴宰范可以对朋友说自己赚够钱之后就回没过去,可是那叫做“血缘”的东西,岂是那么轻易就能割舍?朴宰范当时在说气话,严格意义上讲,薛景书刚才所说的也只不过是气话而已。怨是一回事,而爱,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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