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铜镜前，换上最普通的衣服，苏慕雪除下首饰、洗尽铅华，又让玉儿梳了一个最普通的发式。但是，折腾了半天，镜子里的人仍是风致嫣然，难掩天生丽质。她不禁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玉儿也跟着叹气：“小姐，我原来以为丑人想扮漂亮比登天还难，今日才发觉这美人扮丑是难上加难……”
苏慕雪被她逗得一笑：“你这丫头就知道嘴甜。”
玉儿撅起了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依我看呀，你想不引人注意只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苏慕雪急忙问：“什么办法？”
玉儿得意地一笑：“那就是扮成男人了！”
“瞎说！”苏慕雪本能地责备了一句，但是心中却莫名地一动，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沈离歌的影子，一个模糊的念头飞速地闪过脑海，她正要思索，却被玉儿接下来地话打断了：“但是，只怕小姐你扮成男人也不像，这天底下哪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啊……你想想，就算姑爷长得也够俊秀了……”玉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猛地停住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偷看苏慕雪。
苏慕雪淡淡地说：“……怎么不说了？”
玉儿低头嗫嚅道：“对不起，小姐，玉儿多嘴了。”
苏慕雪沉默不语。
她默默望着妆奁，过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道：“……玉儿，你在我面前随意也就罢了，但切记不要再在我娘面前提起叶公子。”
玉儿忙应了一声，但又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嘟囔道：“……小姐，其实这事也不是叶公子的错，都是那个叶夫人……”
“玉儿。”苏慕雪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严肃起来，玉儿乖乖闭上了嘴。苏慕雪顿了顿，放低了声音：“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娘亲，我会让宋掌柜陪你在凝香楼对面的茶馆一起等我。”
玉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啊？小姐，你要一个人去凝香楼？”
苏慕雪静静望着她：“凝香楼那个地方你还想去第二次吗？”
玉儿下意识地猛摇头。想起那天在凝香楼的情景，她至今心有余悸。
苏慕雪又问：“那我让你留在家里不要跟我去，你会答应吗？”
玉儿又是一阵猛摇头。
苏慕雪好笑地望着她：“你看，你既要跟着我，又不愿意进去，我该怎么办？我只好安排宋掌柜陪着你在外面等了。”
“可是你一个人……”玉儿还是觉得不妥。
“放心，我会让宋掌柜先送我进去。”苏慕雪站起身来，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自古难为女儿身？终究还是男子行事方便些……”
苏慕雪赶到凝香楼的时候，包间里只有钱三少一个人。
他显然正沉浸在某种心事里面，与平时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完全不同，脸上是少有的凝重。看到苏慕雪进来，他一时缓不过神来，愣愣望着她半晌没吭声。
苏慕雪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三少有礼，让您久等了。”
“哦……不，没……”钱三少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慌张地猛站了起来，差点带倒身下的凳子，他有点尴尬，讪笑道：“苏小姐，快请坐，快请坐。”
苏慕雪感觉他神不守舍，似有心事，但又不便询问，当下略一迟疑，款款落座。
钱三少也跟着坐下，但却如坐针毡，完全没有平时的洒脱不羁。
苏慕雪扫一眼四周，若无其事地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见沈老板？”
“他？”钱三少惊跳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下隔壁方向，心神不宁地说：“他一会就来，一会就来……”
苏慕雪忍不住仔细瞅了他一眼，立刻发现他心不在焉，注意力却全集中在隔壁房间的墙上。
她心中微微一动，柔声道：“三少……”
“嗯？”钱三少有点迷蒙地回过头来。
苏慕雪望了一眼隔壁，若有所指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钱三少怔了怔，知道苏慕雪看出了自己的心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沈大哥就在隔壁……纤纤，哦，柳姑娘也在……”他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不禁挠挠头，整理下自己的思路，道：“从梨香院出来后，沈大哥就来凝香楼了。听纤纤说，他跟变了个人似的，乱发脾气，砸了很多东西……”
苏慕雪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三少可知道沈老板为了什么发脾气？”
“他不告诉我们……听纤纤说，他只是痛骂自己被人骗了……但被什么人骗了，我们都不知道……”钱三少一脸苦恼。
苏慕雪立刻联想到了沈离歌在梨香院的表现，当时也是一副上当受骗后的愤怒。但是，他是上了什么当，受了什么骗呢？他已经入选了宫廷采办，该是如愿以偿，如果说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是入选的不是他独一家，而是加了一个织锦坊。但是，以自己的感觉也好，以钱三少提到的庆功宴也好，这个结果也是在沈离歌的预料之中。只是，后来沈离歌为什么突然反悔，非要自己退出呢？莫非，这事情跟自己有关？但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苏慕雪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苏慕雪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如此说来，今天沈老板也不宜见客，不如请三少转达一声，咱们下次再约。”
“不，不，不……”钱三少跳起来，连连摆手，“我已经跟沈大哥说了，他说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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