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再为主
叶冲朔从未陷入过像现在这般困苦的境地之中，不仅仅是肉身遭遇着强烈的痛苦折磨，精神上更是在遭受着双重的拷打。
要么，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天魔毁掉一切，要么，就牺牲弥光，换来一个完美的结局。
无论是哪一种，叶冲朔都无法接受。
一边是陪伴着自己征战数百年之久的圣剑，几乎已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准确说来，它们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已经远超了自己的躯体。
另一边，是第一次让自己产生了感情的同伴，是第一次让自己产生了爱慕之心的人，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多将全部的信赖交托到自己身上的人，即便是以此身性命为代价，也绝对要守护的人。
无论是哪一边，对于叶冲朔来说，都是无法割舍的。
这种残酷的抉择，给叶冲朔心灵上带来的煎熬甚至比起他此时身体即将被撑裂开来的剧烈痛楚还要无法忍受。
“吾主……请下决断！”弥光的声音却是越发地坚决了，眼前那天魔的黑气领域扩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也随之变大，相应的从弥光剑身上射出的青色剑光却是已经后继无力。
即便弥光现在已经不再恐惧，但那天魔汲取到的养分已经足以击败全盛状态下的弥光，更何况，直到现在它也一直只是在使用自己的力量，就算叶冲朔接触到了剑柄，也不过能够与它进行交流，无法使用它像过去一样斩杀强敌。
地面上的尖刺生长得越来越繁茂，如雨后春笋一般，甚至在剑宗之中，那些悬空岛上，也不断有着新的黑暗尖刺钻生出来，然后疯狂汲取着空气中的黑暗能量，迅速生长……
的确，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再让叶冲朔犹豫了。
尽管天魔之前被那突然爆发而出的青色剑光击退了相当大的一段距离，但此时它已经又迈着那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了过来，那被轰碎的手臂也在重重黑气的包裹之中逐渐重生，它的气势越来越强大，无关乎周围是否还有人身处在恐惧之中，仅仅是那些黑暗尖刺互相共鸣产生出的能量，就已经足够令它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不断变强……
“喀喀喀喀喀……”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片空间之内，隐隐响起了这样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笑声毫无疑问来自于这个天魔，它那双鲜红明亮的血眸此时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曲着，如同一张狞笑着的恶魔脸庞一般。
它在进化，这短短的时间内，它已经由原本只能依靠本能，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不具备的邪气聚合体，进化到了逐渐拥有近乎愤怒的情绪，能够发出表达情绪的信号，以这样的速度，天知道当鸿武州沦陷之后，最终将诞生出怎样的一个惊世魔头。
必须将它铲除，这个信念在叶冲朔的心中已然扎根。
但是……
“我不允许……”他强忍住体内力量奔腾挤压送带来的炽热剧痛，嘴角迸流着鲜血，以低沉的嗓音对弥光命令道。
“我不允许你使用剑终技！”叶冲朔以无比坚决的口吻命令道，“这是我过去一直秉行的原则，怎么可能因为这小小的天魔就破坏掉！它……就由我亲自来干掉！”
这当然不是真心话。
事到如今，过去的这些毫无意义的原则，他早已看淡，这样说，只不过是给弥光一个理由，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借口，叶冲朔只能这样欺骗自己。
这不像他，他自己也清楚，一般越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越应该冷静思考解决方案，但是在无论如何都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再冷静了。
叶冲朔只能这样做，即便是赌上这条性命，也要将那天魔诛杀！
那两个选择，他绝不会去碰！
反正体内现在这么多混乱的力量，与其任由它们撑爆自己的身体，不如跟这天魔玉石俱焚！
但就在叶冲朔做下这样的决心之时，体内的力量却突然开始以一种近乎倾泄的速度流逝而去！
突然而来的轻松并未让叶冲朔感到解脱，反而令他心中一震……
他知道，自己体内之所以会被硬塞入大量近乎将这具肉身都给撑爆的力量，原因在于圣剑本身的威能会控制不住地向外发散，就像人类会呼吸一般，心脏会跳动一样，根本无法主动控制。
尤其是对持有者，会产生一种本能的倒灌现象，这在过去对于实力高达剑圣级别的叶冲朔来说会有一定裨益，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力量。
但是，一旦这种力量回溯了，就只意味着两种可能性的出现……
一，这把圣剑已经损毁，所以威能已然尽失。
二，圣剑内部的所有力量都已经聚集了起来，是所有的力量，包含着此剑的灵韵、剑意、以及长久以来积淀的一切感情，就好比人类将全身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心脏之中一般。
而会产生这种情况的前提，便只能是它发动了剑终技……
“吾主，您的原则与命令，我等不敢违抗。”就在叶冲朔心中震骇，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之时，弥光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地响起在了叶冲朔的心中。
“所以，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尊您为主。”弥光的口气极为坚定，没有一丝迷茫。
叶冲朔极少像现在这样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此时此刻，他的大脑真的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你说……什么？”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把巨剑。
叶冲朔知道，弥光并没有开玩笑，因为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得到，弥光与自己那种密不可分的联系，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崩塌，维持了数百年之久的主仆关系，正在被它解除。
原本这种单方面的解除是绝不可能的，尤其是仆从的一方，但是当它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要它还是自己的剑，就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命令，所以，即便是要舍弃掉他这个主人，它也要违令行事吗？
器自有灵性起，便也有了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而这份尊严与骄傲几乎完全与自己的主人紧密相联，它们将其视为比什么都重要的事物，容不得任何挑衅，更不可能轻言放弃，这一点，尤为已达巅峰的圣器为甚。
但现在，弥光却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了过去曾经和叶冲朔一起创下的所有辉煌，一起缔造过的所有的荣耀，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一切，都只为了……能够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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