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衣袖已经让泪水沾湿，她毫不犹豫的扯掉，轻轻给他擦拭肌肤上的血污，边擦边小声抽泣。
杜浒轻声安慰她：“都没伤到骨头。每天送饭的时候，会把我放下来，换一只手锁上。要不然，人早就不行了。”
没说出口的是，想到她在不知什么地方，正一点点恢复健康，心无挂碍，什么酷刑便都甘之如饴，任何痛楚都打不倒他。
奉书呜咽着点点头。李世安当然不会让他死。留着他的命，拷问出他需要的东西。
然后才想起来他看不见自己点头，又小声说：“我来晚了……”
杜浒笑笑，让她靠近，“别管我伤口。”然后吻着她头发，问：“你，好了？”
奉书嗯了一声，听到他舒心的笑，自己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气。
“你凭什么把我扔给李世安！说好了要一块儿……你看你现在……你看你现在……”
杜浒不跟她争辩，又问：“偷偷跑出来的？还是跟你二叔闹翻了？”
奉书一惊：“你怎么知道……”随后又是一阵难过。
杜浒叹了口气，解释道：“他怎么会放你来见我。”笑了笑，又道：“对了，李恒到底葬在哪儿，你快告诉我。李世安帮了我大忙，我可要还他人情。”
还提这事！奉书轻轻啐了他一口，“你、你这样诓骗他，你不怕他折磨死你！”
“快说。”
奉书于是不情不愿地说了一个地名，马上又说：“不过咱们不告诉他，让他去找吧。师父，我这就救你出去。我还有半刻钟时间。咱们得赶快……”
杜浒低头，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她感到他在轻轻摇头。
“不成的，这铐子的钥匙，是李世安亲自收着，你别异想天开啦。钦犯要是那么容易跑，他的衙门可要赶快关张了，哈哈！”
他笑得爽朗，奉书却急得要哭。
他用空闲的手拍拍她后背，宠爱的语气，轻声说：“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啦，这一赌，便不算输。你别管我，这次是我自投罗网，李世安也知道我有本事，因此才把我这般锁在地底下。我想着，我跟大元朝廷对着干了一辈子，给他们闹出多少麻烦，这次栽在他们手里，也不算亏本。不过你千万别冲动做事，到时候让他们捉住，来个买一送一，那咱们可就亏大了，懂不懂？”
有条不紊的分析，语气中带着绵绵的嘱托。奉书鼻子一酸，找回些理智，也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就算再有十个自己加起来，都奈何不得他手上那道钢锁。更何况，大牢和衙门的里里外外，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眼睛。
时间过得那么快。她咬咬牙，说：“我该走了。改日……”
杜浒笑了：“改日也别来，去我的家乡，浙江台州杜家村，拜拜你舅姑的墓，让他们见见你这个媳妇。”
他的意思，这便是最后一面了。尽管这最后一面是黑漆漆的，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奉书抽着鼻子答应，转身便走。
杜浒忽然低声叫道：“回来……”
她立刻住脚，蹭到他身边。
他的声音低沉，笑声中带了些暧昧：“这么久没见，再让我摸摸，是不是长了些肉。”
奉书从头到脚都烧起来，耳朵根子烫得要命。诀别之际，他就惦记这个？难道男人身陷牢狱的时候，脑子里都只想这些？
还是乖乖凑过去，被他转过身，后背靠在他胸前。感到他粗硬的手，抚着自己脸蛋，仔仔细细的描摹她腮边轮廓，好像要把那轮廓牢牢印在心里。抚她修长的脖颈，微微探进她衣领，手背在她锁骨上轻轻蹭。他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上次你陷在牢里的时候，可没这般福气吧，哼！”
杜浒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七年前在惠州，他半死不活地被扔进牢房等死。房里闯进来一个乱跑的小姑娘，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张大眼睛四处望。
他嗤的一笑：“这次比上次舒坦多啦。更妙的是，丫头片子换成了小媳妇儿。”
奉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饱满的一团，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握在手里，隔着衣裳揉，微微痛。火热的掌心。前所未有的放肆。
奉书下腹一热，上半身整个麻了。她本能地去推，让他在耳边亲了一口，就什么都忘了。让他掂量了好久好久，然后换成另一团。她的脸红扑扑的烧起来，身周的空气也似乎燃了起来。这架势，是要比出大小才罢休吗？
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的神色，看不见他的手。然而黑暗中，似乎催生了什么有魔力的东西。
听到他的呼吸也慢慢粗重，把她轻轻向前推了推，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不让她再紧贴着他。
可他手上还不停，慢慢向下滑，贴着她的腰，从上往下，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
然后不顾她小声抗拒，继续探下去。最后一次相见，把以前没碰过的所有地方，一寸寸的记住。
奉书腿发软，呆立着，好久好久，才听到他说：“可以回去了。一路小心。”
她如闻敕令，拔腿就跑，双手贴在脸蛋上降温。依稀听他在后面低声笑。
奉书爬出地牢，远处那个被她弄睡了的狱卒打了个呵欠，刚好醒过来。她急匆匆地往外走。经过死囚牢的时候，忍不住往曹丞相那个房间瞟了一眼。
曹丞相露着一口焦黄的牙齿，嘻嘻笑着，腆着脸凑上去：“小妞，再让哥哥摸一下……”
奉书脸上一烧，回头冲他一笑，眨了眨眼，攥紧了拳头。
心里咒骂着杜浒。他还真以为她会不顾自己的丈夫，一个人逃命去？做梦！
方才曹丞相在摸她手的时候，黑爪子在她的手心里划来划去，划出了几个字：城隍庙、尼姑、初一。
她把这几个字牢牢记住，大步走出牢门，阳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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