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他们母女，耿氏靠着云巧，闭上眼睛。
积压心头的那块石头，今日终于算是挪开了。
她松快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巧儿，你说你大哥能答应娶縢婉柔吗？”
云巧蹙眉，深吸口气，道：
“娘，你想让我大哥娶她吗？”
不答反问的话，让耿氏深思。
片刻后坐直身子，长叹口气，说：
“如果你问我想不想，那我的回答是‘不知道’。你哥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事，再成亲需要郑重选择。可是……”
“可是娘不忍拒绝滕老？”
耿氏摇摇头，拉着闺女的手，道：
“不是不忍拒绝，主要是……滕家的孩子因为韩家，牵连的牵连，获罪的获罪。人家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咱义不容辞，必须照顾。你要是个男儿身，我就让你娶了。”
……得！
俗套的梗——报恩。
有时她很迷茫，为啥很简单的事情，一定要跟终身大事挂钩。
报恩有很多种办法，照顾也有很多种身份。
叹口气，瞅着母亲道：
“娘，这事儿咱别管，看我大哥的意思。他要是想，就娶。不想，您认作义女，我多个姐姐，一样照顾。”
耿氏见闺女坚持，不吱声了。
不过脸上的失落难掩，重新躺下，闭目养神。
云巧也不逼迫，反正这事儿得慢慢来。
轻柔的抚摸耿氏额头，直到她传来均匀的呼吸，这才算松手。
吃过午饭到现在，所有的冲击太多，甭说母亲扛不住，就是她自己都扛不住了。
一个招摇撞骗的小混子，要让蒙冤十余载的人家，各归各位，沉冤得雪。
她咋做？怎么做？如何做？
云巧彻底茫然了。
最开始她很乐观，觉得赚钱就能办妥。
可来了大半年，别说赚钱，就是自己养家糊口的能力，都没想明白。
如今，这么大的真相袭来，她又该如何？
这么大的冤案，她一个小女子，还没有主角光环，没有金手指，咋弄？！
站在院子，仰头看着湛蓝色的天，无语凝噎。
“巧儿，你想什么呢？”
云雷的声音传来，让云巧站直身子。
摇摇头，没有说话。
云雷来到跟前，轻柔的帮她掖了掖鬓角上的碎发，说：
“跟大哥出去走走？”
“好。”
“咱娘呢？”
云巧扭头看了眼屋子，小声道：
“睡了。”
话落，就被云雷拽着衣袖，出了院子。
兄妹俩并排走着，就像那日在村里一样，谁也不说话，不吱声。
足足围宅子走了一圈后，云雷才绕去凉亭坐下。
看着云巧舒气的样子，问：
“累了？”
“有点儿。”云巧颔首，看着他又道，“哥，刚才滕老跟你说啥了？你……是怎么想的？”
云雷紧抿嘴角，道：
“如果你多个姐姐，会愿意吗？”
“姐姐？”云巧隐约察觉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你不想娶縢婉柔，是吗？”
云雷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个，至少在没有考中举人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婚姻大事。”
看吧，就按她想的来了。
云巧起身，走到大哥面前，道：
“哥，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不管是什么决定。”
看着妹妹坚定的表情，云雷窝心的上扬嘴角。
拉着她坐下后，说：
“滕老也明白我的想法，所以他当时就提及了，让滕小姐人咱娘为义母。还有……滕老要卖宅子。”
“
云巧没吱声，好一会儿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说：
“卖，卖这个吗？”
云雷颔首。
“为什么？！”云巧懵了。
像縢彦靖这样的身份，住这样的宅子没毛病，为啥要卖掉？
云雷靠前，拉近二人的距离，压低声音说：
“北境军营缺钱，一直都是五爷用自己的俸禄去养。如今，军营缺粮、缺人，还有灾情，北芪有虎视眈眈，情况严峻。”
云巧傻乎乎的听着，总觉得大哥说的有些出入。
缺人，她知道。
缺粮？
哦，明白了。
原来一直以来，阿荣他们出去找粮，就是因为军粮不够。
可士兵们每天操练辛苦，需要吃东西。
吃饱，是最低的标准。
直到这一刻，云巧才觉得惭愧。
人家已经那么难了，她还总琢磨赚他的钱。
如今想想，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所有情绪都在脸上，云雷出声安慰着：
“你也别自责，毕竟当时，你也不了解情况。”
“滕老把宅子卖了，那他咋办？住哪儿？”
面对云巧的问题，云雷长叹口气，伏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
……
当天晚上云巧同母亲回到土庄子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县里。
云巧也不张罗走了，每天都在家。
偶尔会去地里看看庄稼，会跟杨茂去别的村看看土豆。
仿佛那日縢府就是一个结点，云巧突然长大，不让耿氏操心。
日子过得飞快，进了八月，地里就又开始忙碌了。
今年因为云家三子都不在家，云巧挑梁，跟着母亲一起下地收粮。
家家户户都抢秋，谁也顾不上谁。
耿氏看着闺女扛了那么多，心疼的道：
“巧儿，别恨债，慢慢往家倒腾，咱不急。”
云巧嘴上应着“知道了”，可每一次往回搬的都不少。
王大福看了几次，最后终于放下手里的镰刀，过去帮忙。
云巧只觉得肩上轻快不少，扭头一看，笑着道：
“不用，我自己能扛。”
王大福没理她，扛着袋子飞快往他们家走。
耿氏见这样一幕，冲王家地里，说：
“谢谢啊他大伯，还让大福帮忙。”
大福爹被谢的莫名，等看到儿子跟云巧后，悻悻的说：
“哎哟，这有啥的啊。你家三小子今年不搁家，邻居帮个忙没事儿。”
“那也得谢谢。”耿氏客气的说着。
附近几块地里的村民，原本还暧昧的笑，听到梁家这么坦然的话，纷纷撇嘴。
好吧，是他们想多了，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王大福把粮食放在院子里，看着云巧，说：
“你三哥军营那边不放假吗？”
“那咋可能放，军营很忙的。”云巧说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又道，“地里的土豆别着急挖，再等等。过了中秋的。”
“好，那我先走了。”
“嗯，谢谢你啊。”云巧说完，把袋子里的高粱头全都倒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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