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 重新回到病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夏子莳的面色微微泛着参加苍白, 而莫轻玺亦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边, 没有再离开。
按照主治医生的话说, 这次夏镇的病情, 比较幸运的是, 肿瘤的位置长得并不算差, 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东西到底是恶性还是良性，但是考虑到毕竟夏镇年龄比较大了，而且开颅具体一定风险, 所以要夏子莳这段时间都做好心里准备，而医院也会在三天后，安排进行夏镇的手术。
说着这些话时, 周围气氛并不算安静。
身边, 一个个病人或病人家属还在匆匆忙忙地不断行走着，可夏子莳却奇异地觉得,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像是在这一时刻尽数消失, 便连眼前的一切场景也都褪色成了黑白。
她的心跳有瞬间的失控, 一下一下, 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
莫轻玺当下便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在主治医生告诉夏子莳这个消息时, 他一定坚持陪同的原因。
几乎是在看见夏子莳面色苍白的当下, 他便已经立刻将她半抱在了怀中，可就在准备喊护士过来帮忙时，夏子莳却粗喘着气很快摇了摇头。
她现在还不至于发病到要住院的程度, 况且现在如果她的身体真的垮了, 那对夏镇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于是她快速地吞了药片，之后在医院外的长椅上休息了几乎半个小时，夏子莳这才跟着莫轻玺一起回了病房。
早在一开始，他们便已经达成了共识，这次的病情究竟如何他们没打算去隐瞒夏镇，况且这样的状况下需要手术，哪怕是他们想要藏着也一定不可能兜得住。
而现在的医学技术那样发达，其实很多可怕的病都已经不止于像以前那样凶险，哪怕是开颅手术，成功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况且，现在夏镇脑子里的那颗肿瘤，都还没办法完全确定是良心还是恶性，夏子莳也是一个医者，照理说不应该这样大惊小怪地不淡定，可这件事情到底是发生在了自己的亲人身上，所以她没办法完全心平气和。
便连“开颅手术”这四个字，她都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最后，夏子莳只能紧咬着唇站在一边，而莫轻玺则是承担了去告知夏镇的责任，但听了这个消息后，相比较夏子莳的惊慌失措，夏镇却表现地格外成熟。
其实对于自己的病情如何，夏镇要比谁都清楚，听了莫轻玺的话后，他也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的风范，只说要医生放心动手就好，他一定会全面配合。
周围的空气缓缓沉淀下来。
夏子莳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就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终是渐渐不再动弹。
*
病魔的到来总是如此无情。
夏子莳隐忍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不想要将自己不好的一面表现在夏镇的面前叫她伤心，而魏荇自然也能看出她不好的情绪。
所以虽然他一直陪着夏镇在说话聊天，可是一双眼睛却仍旧止不住地会去偷偷看向夏子莳。
病房中的气氛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乐，只是每个人的心中皆是如履薄冰。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窗外的阳光早已经湮灭彻底，取而代之的，是彷如墨色般化不尽的黑暗。
夏镇顾忌着自己这个外孙女的情绪，所以在后面的时间里，他也一直没去和夏子莳说话，但是这时候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地对夏子莳开了口：“子莳，你先回家去好好休息吧，医院明天再过来。”
“……好。”
她被动机械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以往，那夏镇在这样说的情况下，夏子莳怎么也不会离开，可是现在，她心中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却真的快要爆炸。
因为不想在夏镇的面前流露出太多的难过，影响她的情绪，所以现在，那些纠结挣扎的感情都被她死死地关在心里，说实话，再多一秒，夏子莳都觉得自己快要爆炸。
即使不照镜子，她也依旧知道自己的脸色此时一定难看地吓人。
所以现在，她是真的很想躲起来。
于是在夏镇的话后，夏子莳很快便拿起了自己的餐盒，不等夏镇再叮嘱“路上要小心”的话语，她便脚步凌乱而又踉跄地向着门外走去。
魏荇的一双眼睛和一颗心本来就全部都吊在夏子莳的身上，此时一看见她单薄的身影，他的心里便酸酸涨涨地好像是快要爆炸。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前去，想要带着夏子莳回家，可是夏镇这边却也需要他的照顾，于是魏荇隐忍地攥紧了拳头，努力将心头的所有冲动全部压下，但就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也已经略带清冷地响在了他的耳边：“……去追吧。”
却是莫轻玺。
和魏荇一样，方才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也一直都陪在夏镇的身边，没有离开。
他身上的白大褂早就被脱了下来，放在了一边，此时，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不知是不是魏荇的错觉，这段时间他好像消瘦了不少，以前便轮廓分明的侧脸线条此时更加显得深邃。
对魏荇说出这句话时，莫轻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
仿佛是在注视这一个虚无的角落，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声声音沙哑而艰涩：“夏爷爷这边我可以照顾，不比你差，子莳那边，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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