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要听什么曲子？”春红问道。
“听你拿手的吧。”林凤仙说道。
春红便弹了起来。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就她这一低头的温柔，这眼神中这一抹哀愁，林凤仙就觉得她这次没白来。
她忍不住的竖起耳朵，坐姿也更加端正了一些，再看一旁林小满，她早就将手杵在桌子上，认真的听了起来。
林凤仙看向春红，只见她轻拢慢捻抹复挑，那流畅的乐声便从她的指尖流泻了出来。
这首曲子被她演奏的极好，林凤仙不但听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浅吟低唱，也听到了“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慷慨激昂。
以前她在书上看到这几句话，怎么都理解不了，后来长大了，在网上听到有达人弹古筝，隐隐知道了一些，但如今听到这春红弹的曲子，才知道此乃大家。
一曲毕，林凤仙连连感叹；
十两银子没白花。
当然十两银子还是有些太贵了，以她如今的身价也只舍得偶尔来听一听。
不过这十两银子有一个时辰，能听好几首曲子，倒是让林凤仙的耳朵享受了一场盛宴。
最后琴师弹的有些累了，便停下手，主动跟林凤仙说起话来，“客人，奴家刚刚的曲子弹的如何？”
“挺好，都是你自己谱曲的吗？”林凤仙又问道。
“不是。”春红摇摇头，告诉林凤仙，这曲子都是从她师父那里学来的。
见她说起师父就声音低沉，林凤仙意识到她可能要听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了，果不其然，春红跟她说起自己的身世来。
原来她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师父浪迹天涯，师父教了她不少的曲子，只可惜后来师父也得病死了，为了埋葬师父，她自卖自身，进了乐坊。
“你师父是男还是女？”林凤仙突然问道。
虽然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突兀，但春红还是回答了，“女子。”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浪迹天涯，着实是不容易了，也幸好她运气好，路上没有遇到强盗。”林凤仙感叹的说道。
“是啊，我跟师父素来运好，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好心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心生怜惜，一个柔弱女子面对命运的折磨，却不卑不亢，坦然受之。
难怪话本里面写的了，每个进入乐坊青楼的女子都会有个悲惨的身世，林凤仙现在算是明白了，她们需要一个感人的身世赚取别人的怜惜呢。
当然，虽然这些故事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她们身世可怜必定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进入这乐坊、青楼了。
“你有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世？”林凤仙突然问道。
“啊？客人这是何意？”春红不解。
“你想想，一个女人尚未成婚，怎么会领养别人的孩子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其实你师父是你的娘亲，她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跟着一个俊俏的郎君私奔了，后来这郎君变了心，刚烈的她愤而跟着郎君一刀两断，自己带着孩子，浪迹天下！”
林凤仙本来是想要在这剩余的时间里逗逗春红，却没有想到，春红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林凤仙，泛红的眼中有一抹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这事？”
“我瞎编啊？”林凤仙见春红这样子，也是有些吃惊了，“难不成我猜对了，这才是你的真正身世？”
春红突然掩面而泣，掩袖而去，连琵琶都不要了。
“我，我就是编个故事，逗逗我们的头牌，这是怎么了？”若是知道这真的是她的故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看来这故事不能乱编，乱编会出问题啊。
等了一会儿，那春红姑娘还没回来，林凤仙只得无奈的看向林小满，“小满，看来我们今天的曲子就只能听到这里了。”
林小满抹了一把泪，“真心疼春红姐姐，人长的那么好看，身世却这么可怜。”
“不必心疼奴家，这就是奴家的命吧。”在外面哭了一会的春红红着眼圈进来了，林凤仙连忙同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逗你一下，随便编了个故事而已。”
“客人不必内疚，奴家没怪你。”春红抬头看了林凤仙一眼，不知道为何，林凤仙总觉得春红这眼神有些不对劲。
“还有点时间，我再弹两首曲子给客人听吧。”春红说着，又往帘子后面走去。
“我今天也听够了，你坐下来，我们说会话。”林凤仙觉得自己刚刚将人家姑娘家弄哭，现在又要人家姑娘给她弹曲子，真是太渣了。
春红哀怨的看了林凤仙一眼，抿着唇，半坐了下来。
林凤仙见她眼神中那股怨气，浑身似乎起了鸡皮疙瘩，她给春红倒了一杯茶，才说道：“我以前也听过一个琵琶大家弹的曲子，可是我不知道曲谱，我哼一遍给你听，你能够将曲子谱写出来吗？”
“奴家不敢确定。”春红说道，见林凤仙面露失望之色，她又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那我哼给你听听？”林凤仙同她确认。
春红点头，林凤仙这才轻轻的吟唱了起来，却是哼的《琵琶语》。
这首曲子她的一直很喜欢，可惜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她一边哼唱，一边用手打着节拍，整个人不知不觉就进去了。
春红也听的入神，她原先想着林凤仙要哼的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曲子，却没有想到这曲子竟然这样的动听。
林凤仙将她所有会哼唱的片段全部哼唱了出来，然后问春红，“能谱曲吗？”
“我试试。”春红回忆着脑子里的声音，用琵琶弹了起来，第一个音出来，林凤仙就是眼前一亮。
但是弹了几个音之后，春红有些不太记得了，她停下手，“后面我有些忘了，客人你能再哼唱一遍吗？”
“没问题。”林凤仙点头，又哼唱了一遍，春红便随着她的哼唱弹了起来，虽然有些音不太准，但也弹的相当不错了。
林凤仙哼唱完，春红也停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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