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草棚子很快就被搬空了，人也走了，只留下一个草棚子在那里，想来应该是嫌拆了麻烦，干脆留在那处，下雨给路过的人遮遮雨也好。
斗了那么些天，突然一下安静下来，苏锦瑟还有点不习惯。
“给我打一壶酒来，再来一袋辣椒面，快点，我等着回家做饭。”一个头上系着块布的大婶挎着一个小竹篮，撑着伞站在苏锦瑟的面前，边说着边递了篮子里的酒壶来。
“您稍后。”苏锦瑟回神过来，忙起身接过酒壶，给眼前的这位大婶装满了一壶酒，又去装了一纸袋的辣椒面出来，一齐放在面前老旧的柜面上，说：“劳烦了，一起是五文钱。”
这位大婶拿了酒壶和辣椒面依次放进挎着的竹篮里，说：“先记着吧。”
“请问您尊姓大名？”来杂货铺买东西的人太多了，苏锦瑟并不太记得面前这位大婶的名号。
“记到许金贵的账上。”大婶说。
苏锦瑟忙去拿了平日里记账的册子来，一下翻到了许金贵的名字，待看了看记了一大页的纸张，飞快算算已有两钱那么多银子，按照以往杂货铺的规矩，记账过了一钱，就得把帐结清了。
“金贵嫂。”苏锦瑟忙叫住了她，道：“您在我们铺子记账已经有两钱了，麻烦您清一下帐。”
金贵嫂顿住了脚步，听苏锦瑟这么说，笑了笑道：“这么快就已经两钱了吗？我知道了。至于这账嘛，我们家一向都是半年一结的，现在离半年还久着呢，你那么着急作甚？”
苏锦瑟诧异道：“我怎么不知我们铺子跟金贵嫂你有这个约定？我们铺子的规矩都是最多记账不超过一钱的，麻烦您现在结一结吧。”
“我跟你娘说好的了呀，不信你去问她。”
苏锦瑟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家我做主，就是问了我娘，也是听我的，麻烦你清一下账。”
“哎，你这小丫头怎么那么不懂变通？”金贵嫂假装摸了摸袖子，一脸惊诧道：“糟了，出门忘带银子了，等我下回来再给你把帐清一下。”
苏锦瑟道：“既然忘记带钱，拿您把竹篮先放我这，先回家取了铜钱再过来买吧。”
“这下雨天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你让我走来走去的，岂不是为难我？”
“那这样吧，”苏锦瑟去寻家里的伞放在何处，说：“我跟您走一趟，到金贵嫂您家里去结账。”
若说只欠了一钱多一些也就罢了，不急着催要，下回给也行，可这都超过两钱了，这事就不大正常了，以她现在这副面孔，恐怕平日里没少拿这样的理由诓她娘。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倔呢？就一点人情味都不讲？”金贵嫂子变了脸色，鼓着一双眼睛说：“我都给你娘说好了，这账半年一结。我平日里来你这买东西，给你赚了那么多钱，你这么斤斤计较作甚？还有平日里村子里那些人说你们坏话，我可都是帮着你们家说话的，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两钱很多吗？难不成我还能赖掉不成。”
还不待苏锦瑟说话，这个金贵嫂又道：“就今儿个早上，大家都在传闲话，说你娘不检点，在村子里勾勾搭搭的，不也是我为你娘说了好话。”
“什么不检点？”苏锦瑟一下怒了。
“这我就不知道。”金贵嫂笑了笑问：“你娘是不是准备你找后爹了？我听人说昨晚上有男人从你们家跑出去了。”
“谁在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好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就先走了。我可是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面子上，才来你们这光顾生意的，就是对门那里也能买到东西，我都来你这买了。”
过不待苏锦瑟说话，许金贵的婆娘挎着篮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她一下走掉，苏锦瑟阻止也来不及，只得先作罢，想等苏氏回来再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闲着无事，她翻了翻记账的册子，记账的人还真不少，还有好几个超过一钱还未结清账的。
“哎呀，这雨下着，连天都变冷了。”苏氏打着伞走近棚子里来，放下手中装满蔬菜的篮子，收了雨伞笑了笑说：“今天下雨烤肉的生意估计不会很好，肉串就弄少些，余下的肉今天中午炒了当菜吃吧。娘摘了好些辣椒，午饭吃辣椒炒肉好不好？”
“可以啊，”苏锦瑟应了声，拿着账册子起身，摊开了许金贵那页去问苏氏，道：“娘，这个许金贵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记账超过一钱就必须结清吗？我看见好几个超过一钱的记账没有清，而且你看这个许金贵都记账到两钱了，方才他婆娘来买东西，还说跟你说了半年一结，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氏面色窘迫道：“是她非说什么半年一结的，我左右说不过她，也就只能随她了。”
“那可不成，”苏锦瑟断绝否定道：“她这没出一个月就记了两钱了，若是半年岂不是得一两多了，我们本就是小本生意，这样是回不了本的。而且超了这么多银两，她给不给都不一定，万一赖账，岂不是糟糕。”
“都是乡里邻居的，不会赖账的。”苏氏道：“而且大家家里都不容易，想来他们也不想赊账的，只是没办法。”
苏锦瑟有点无奈，自家娘亲性格包子，完全不懂得拒绝人，她叹了叹一口气道：“这以前记上的账也就罢了，以后记账绝不能超过二十文，超过就要催，知道吗？”
“哎。”苏氏点头应着，面色有点灰暗地看了苏锦瑟一眼，说：“锦瑟，娘是不是拖累你了？”
苏锦瑟看了苏氏一眼，笑了笑说：“没有，娘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怎么会拖累我呢。只是您性子软，大家都吃定你不好拒绝，故意占你便宜呢，以后你得学着硬气一点，知道吗？”
“嗯。”苏氏点了点头，又恢复了笑脸说：“那我去摘菜了，给你们姐弟三个做饭吃去。”苏氏提了一竹篮的菜到一旁的厨房桌上去摘，苏锦瑟又埋头开始算账起来，看还有多少外账没有收回来。
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赖苏氏的性子，村子里的人多少有点看人下菜碟，就像许金贵婆娘说的一样，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人家想磋磨你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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