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帝又做噩梦了，梦里人影交叠，有先帝也有母妃......
“杨毅，水。”
和安帝手撑在床沿，朝着外头微不可闻的呼唤了一声。
“皇上...哎哟，这怎么满头是汗了？奴才去打水给您擦擦。”
和安帝目光渐渐在杨毅身上有了焦距，梦里又是当年的景象，仿佛一切还在昨日，可一睁眼自己已不负少年。
“皇上这是又梦见先帝了？”
杨毅其实很想问是不是梦见荣喜皇后娘娘了，可杨毅没那个胆子。
当年杨毅就在殿外候着，和前总管太监杜瑞，一左一右的站在殿外，微微侧头就能透过门上的雕花漏缝看见屋里的情景。
那扇被溅上鲜血的屏风还是自己和杜瑞一起烧掉的，再精美的屏风在上位者的一句话里几斧子就能砍的稀碎。
“扶朕出去走走。”
“是。”
杨毅知道和安帝这是又要去太和殿看先帝和荣喜皇后了，每次梦魇中醒来，和安帝总要在太和殿呆上许久，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默默的看着点燃的三只香焚烧殆尽，然后带着满身的檀香味离开，继续新的也是重复的一日。
然而这一次和安帝不仅没有将杨毅打发出去，还在先帝的画像前和杨毅聊了起来。
“朕梦见了先帝，还梦见了母后，母后这次是笑着的......”
杨毅抬眸看了眼画像上的荣喜皇后，这画作是宫中画师根据贤妃娘娘初入宫时的小象改化而成，贤妃娘娘死前还只是穿着符合贤妃品级的衣裳，这一套皇后服饰是画师临时加上去的。
衣褶颜色和贤妃的配合度都不是很高，因为没有亲眼见到贤妃装扮成皇后的模样，可在杨毅看来，就这样也已经很传神了。
“娘娘和先帝爷一定在祈祷我大周风调雨顺，皇上身体康泰。”
杨毅睁着眼说瞎话，心里平静的如同死水。
当年的贤妃哭哭笑笑的拿起了地上的匕首，眼眸一直落在康显帝身上，偏偏康显帝却是看着唐斐的，那目光里的寒凉让贤妃绝望。
“我若自尽，皇上可会放过我的家族亲人？”
贤妃将匕首比到胸前，嘴角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个时候再问这个其实愚蠢的很，可贤妃还是想争取一下。
“你安心去吧。”
康显帝终于低哑着嗓音说出了这句承诺，贤妃闭了闭眼，手上的匕首用力的划过颈项，鲜血随着身子的转动喷涌而出，洒到了屏风上，艳丽至极。
“父皇为何要答应母妃？”
唐斐侧着头不去看贤妃死不瞑目的模样，对康显帝的允诺很是不解。
“呵——朕还能有多少时日？！那些个世家都将是你毕生要为之纠缠的劲敌，朕放过他们与你何干？！”
唐斐沉默了，突然觉得母妃很是可悲，爱了这个男人大半辈子，到死都愿意相信这个男人，而所有的承诺其实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
“朕这就写遗诏，去磨墨吧。”
康显帝看都不看一眼没了生机的贤妃，余光里杜瑞率先进来，默默的开始收拾，康显帝看着站在桌案前磨墨的唐斐，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原以为秦准可以认祖归宗，弥补自己对他多年的遗憾，没想到真正的遗憾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准儿的孩子，你要视其为亲弟。”
唐斐磨墨的手顿了顿，听到康显帝这句话，唐斐知道这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要求。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唐斐的态度可谓是恭敬有加，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规规矩矩的不留丝毫话柄，这偌大的养心殿多的是眼线，唐斐不会肃清所有人，既然想着名正言顺，那么这个时候的样子便是可以对外的了。
康显帝的死讯传扬开来，满朝皆惊，谁也没有想到只是身感疲惫的皇上突然就走了，五皇子殿下手握康显帝的亲笔密旨，不费一兵一卒就进驻了皇城，成了大周新的主人。
登基前的和安帝摆足了孝子的模样，将皇后奉为太后，殉葬的贤妃依照先帝遗旨奉为荣喜皇后与先帝合葬，贤妃的母家自然仗着新帝外祖家的身份跳出来指手画脚。
和安帝知道在贤妃的死上，一定会惹人非议，也想到了贤妃的母家不会善罢甘休，只不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倒给了外祖家自己好欺负的错觉。
面对要开棺验尸的外祖家众人，和安帝身着白服站在棺前，眉眼比外头的风雪还要冷上三分。
“皇上难道不该给臣等一个交代吗？”
贤妃的亲兄长，自己的亲舅舅，此刻站在人前与自己对峙，一定要开棺验尸。
“舅舅是在质疑母妃对父皇的忠心？”
和安帝虽然是贤妃十月怀胎生下的，可容貌和康显帝像了个十足十，此刻说话的模样更是犹如先帝在世。
“臣只是要一个真相，贤妃娘娘......臣不相信贤妃娘娘会自杀殉葬！”
和安帝看着眼眶发红的舅舅，嘴角勾了勾，在这儿演什么兄妹情深，不过是想借着某些事给自己扣上大不孝的罪名，让自己一辈子抬不起头，好操控自己罢了。
“朕今日若不允，舅舅当如何？”
和安帝沉声开口，给出最后的警告，原以为殿内众人会有所退缩，却没想到这些年康显帝的隐忍已经将这些人的胆子养肥了。
“皇上这般遮遮掩掩，难道皇位真如传言那边来路不明？若皇上心中无鬼，开棺验尸又有何妨？！”
“就是，开棺验尸！”
杨毅站在一旁看着群情激愤的世家，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和安帝缓缓退到一旁，将棺木彻底让了出去，手缓缓抬起，众人一见甚是欣喜，以为逼退了年轻的皇帝，可以一睹贤妃尸首的真容来确定到底是不是被杀害。
若真如传言那边，那么这个五皇子殿下便永远摘不掉弑母之罪名，这样以后再有何话便好拿捏了。
就在众人的手刚刚挨上棺盖，和安帝的手轻轻落了下来，语调轻松的说道。
“对荣喜皇后大不敬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就听见数声利器划破长空，最靠近门边的人后背纷纷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单方面的屠戮就这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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