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君临出声，一道声音从身后转了出来：“原来圣上是觉得，自己真的有那般能力，可以让这一切都轮转吗？”
待老皇帝看清了来人，一时瞠目结舌。
“荣安侯？你不在京畿之地守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老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一笑，“朕明白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消息，现在是过来帮朕处理这群乱臣贼子的？”
荣安侯不言，静静看着他。
老皇帝却依然兴致不减：“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皇上是觉得，我一个失去了一条手臂的人，能够做些什么呢？”
老皇帝闻言，整个人再次愣住：“你说什么胡话？虽然你的手臂断了，但你的能力不比旁人差，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荣安侯冷冷一笑：“原来皇上是觉得，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臣，反而更会乖乖的在这里任凭你的调遣，不会有所想法？”
“在朕的身边这么些年，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朕日后自然会给你加官进爵！”
“皇上想让我加官进爵到何种程度？莫非是要臣也坐上那个位置，好好的感受下为人之上的快感吗？”荣安侯眼神里面的嘲讽之意已经快要将老皇帝冻结于此。
沉默许久的顾准再次道：“皇上，若是此刻你能够于众人面前承认当年你所做的一切，我们绝不会有片言诋毁。但若是到了现在，您还要执迷不悟，我们自有办法，让您毁誉后世。”
“毁誉后世？朕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三十年，三十年来奉国无事，你们拿什么来让朕毁誉万世！”
“三十年来奉国无事？”顾准冷笑着，再次看向了那些早已归于地上的臣子们，包括不久之前还在慷慨陈词的丞相。
皇上看着低着头的那群人，愤恨道：“你们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朕这些年以来亏待你们了？你们对阵说过，朕的奉国很好，朕的奉国百姓最是瞻仰朕！”
“奉国早已民怨四起，早已无意支持您的肆意挥霍。”君临一把扔了折扇。
“如果皇上您觉得这样的奉国就是您所追求的，君临自然无话可说，可是现在我想听到的是，你到底承认不承认自己这么些年来所犯下的错误！”
“朕没错！”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顿时觉得寒意拢着他的周身，让他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原来到了如今了，皇上您还是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既然如此，我们也无言可说。”
君临冷冷地看向了顾准。
顾准上前去，一步一句寒声道：“五年前的事情，我片刻未敢忘，十五年前的事情，也自然有人提你记得清晰。你自己可以说不记得，我们这些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老皇帝一步步往后退着，忽而他脚后跟触及一片坑洼，竟是龙椅脚。
他向后仰去，跌坐在地，面色已经苍白如雪。
“你们休想在这里污蔑朕！休想！就算现在你们可以一时得逞，往后的千代万世绝不会被你们混淆视听！”
说话间，顾准已经抬步到了阶梯之上，蹲下身来，看着趴伏在地大口喘气的皇上。
这个一天之前，还坐在龙椅上号令天下的皇帝。
“你不过是个失败，自大，被皇位遮了眼的皇帝！你在这位置上，可曾低头看过一眼为你拼死拼活的忠臣志士以及奉国的百姓？”
“你可曾想过你这个皇位也是由着无数鲜血换来的？你可知道每日该有野鬼嚎哭，向你索命？”
皇帝的脸越来越苍白，他不住的摇着头，原本因为疾病所缠而渐渐虚弱的躯体，此刻也似乎成了一副没有灵肉的骨架。
直到最后，他的脖子似乎梗在了摇动的半途之中，良久无法动弹。
老顾悠悠站起身来，眼睁睁看着皇帝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打湿了龙袍。
像是一朵牡丹，盛开在了龙头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整个京城陷入一片寂静，大雨滂沱打湿一切繁华的时候，皇宫里传来一阵阵丧钟。
“咚——咚——”
宫中之人一个个提着灯笼快速而沉默地走进了无尽夜色。
顾准立于宫门前，释然的看向君临。
“这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君临只是静默地望着雨中被灯点亮，闪着光簌簌往下落的雨滴：“是结束了，也没结束。”
荣安侯立于二人面前，唇角似乎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早知会有今日，却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是如此。”
“但不论如何，这一切都该放下了。”风清看着漆黑的夜，伸手接住了一滴雨。
雨顺着他的指腹往下流淌，在朦胧之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身着素雅的女子，于夜空之中对他浅浅而笑。
“从此后，便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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