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到底和别处不同，才跪下不久，绪之澜就感觉到有些阴冷。
桌子上一排排牌位，都是绪家先祖，唯一一个眼熟的也只有姨娘的牌位了。
不同于其他牌位，姨娘的姓氏还没沾染上其他颜色，在这些牌位中稍显簇新。
“母亲，希望您如果能够看到，千万要保佑弟弟在江南那边一路顺遂。”
她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一想到丞相的处事，她心里到底有两分不自在。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一想到遇到事情，他全然不想还她一个清白，若不是她之前见机不好，早就已经投靠了老夫人，说不定出现的地方就该是乱葬岗了。
她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没有消退，一时想的人在江南的弟弟，一时间有想到去春闱的嫡兄，还不知道绪静柔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动作……
细细回想过来，若不是有老夫人在，她今时今日恐怕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又如何能在这里？
她恍惚间竟听到了几声脚步声。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身体却已经下意识的绷紧。
“五姑娘，是我。”
魏嬷嬷悄悄的走了过来，往日里绷紧的面容更加严肃，只是眼底的神色泄露了她的焦急。
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你可不要怨老夫人。老夫人自然也是心疼你的，但是眼下这个档口儿，也不方便再多生事端。”
魏嬷嬷一脸心疼的看着绪之澜，拉着她的一只手说道：“这次的事情真是委屈你了。”
“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糕，我特意给你留的。这东西小巧，而且没有什么异味，等到明天应和那些人也方便。”
绪之澜看着盘子里精致的糕点，心底弥漫出一丝暖意。
“嬷嬷怎么过来了？这时候来这边，要是万一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魏嬷嬷点了点她的头：“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再说了，他们不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背后又是那些人的算计。那起子小人坏了心眼，若是敢闹出来，我就找老夫人做主。”她的眼底泛出了一抹心疼之色，“他们倒是会挑时机！”
绪之澜凑了过去，扭糖似的扭进了魏嬷嬷怀里，“还是嬷嬷疼我。”
她苦笑了一下：“都到了这个地步，又哪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做主的？到底是他无心想知道真相。”
“这种事情你是可以含混过去的？这可关乎你的闺誉！”魏嬷嬷半是生气半是心疼，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手拍打着她的背部。
祠堂的烛光本就暗淡，在这烛光下，魏嬷嬷的脸也有些变形了，一阵风吹过，烛光突然不稳了一下。
绪之澜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魏嬷嬷自责地说道：“我本来想拿件衣服的，可又怕……看你现在的冻成什么样子了！”
“老夫人也是心疼你，只是不能做得太过。毕竟老爷的面子也得周全。”说着，她又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专门去大夫那儿拿来的，你赶快吃下去。据说对防治风寒有很好的效果，你这个年纪了，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不然到老了，可是有罪要受的。”
“知道你最怕吃药，我特意让他做成了药丸子，外头是山楂皮的，可不能使性子不吃。”
魏嬷嬷一直唠唠叨叨的，绪之澜却觉得祠堂里没有之前那么寒冷了。
丞相在李氏的院子里，两人相对而坐。
窗户和门都开着，大丫鬟在门外守着，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院内的花草。
丫鬟都已经出去，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这屋子里的布置未免有些老气，少见鲜亮的色彩。也不知是点的什么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香气。
李氏今天穿了一身掐腰的蓝色夹袄，庄重有余，亲近不足。她的面庞已经没有年轻时的鲜嫩，许是因为掌管家中事物的原因，更添两分威严。
她素手轻抬，拿起官窑制的天青色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丞相，却又有另一番风情，似是不经意间提起：“今天的事情，恐怕另有猫腻。”
丞相的茶还没及入口，听了这话，眼神暗了几分，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其实，五丫头的为人还是不错的。况且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虽则没见过什么世面，老夫人到底怜惜她两三分，在身边教养，总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平白跌了身价。”
“况且虽则她愚笨了一些，却也是跟着先生识过字的，礼仪廉耻总是懂的。若真有什么事情，怎么可能让人看得到？”
话既已经说到这里，她见丞相仍不予置评，便按下了话头，心里却暗忖，这五丫头，还是没什么前途的，也不知为何竟被厌弃至此，不过也好，这样的话，她才更安全。
丞相虽然穿的是常服，不过积威甚重，脸上留着两缕胡须，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样貌，只是眼神幽深，让人看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宁儿的事情已经定了，我看其他丫头的年纪也不小了，你身为嫡母，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些。”
“宁儿的婚事自然是好的，不过剩下的姐妹几个，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章程。我素日与她们并不亲近，也不知她们到底爱什么样的儿郎……”
“荒唐，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难不成还让她们私相授受！你在参加宴会的时候，去看看哪家有什么适龄的儿郎，不过是一群庶女，也值得你多费心！左右不过是一副嫁妆打发了出去。”
李氏低头，只是认错。
“虽然她们只是庶女，可到底代表的也是咱们丞相府的脸面。若是选了一两个人品有瑕的，恐怕不仅仅是带累她们，最怕有那不晓事情的，打着丞相府的名号为非作歹。况且她们的亲娘到底还在，若是……”
丞相冷笑一声：“她们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这事情自然是该你做主的。况且他们能认识什么人？只要人品差不离，你定下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老夫人，既然看中五丫头，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至于其他人，你只要记住我们是要结两姓之好，也好给端儿添一两分助力，最差也不能扯端儿的后腿。”
李氏听到这里，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心底更是平添了三分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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