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崇山峻岭的地方，地势高低起伏，天空就显得格外高远。
数之不尽的水汽蒸腾而上，化作深浅不均的密云，遮住了满天繁星，大地的对面是一片纯净的墨色。
寒摇虽然下了连夜赶回铜牛山的命令，但是此次出行还算得上是隐秘，除了被鸡鸣山的那帮强盗碰巧撞上之外，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加之他们铜牛山和雪岭一个赤铜矿产丰富，一个铸造手段拔群，有求者众多，树敌却少，在南疆素来与人为善，朋友很多，倒是没什么敌人。
所以，只要寒摇手中的那把寒摇刀不暴露，事实上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因此，连夜赶路的命令没有变，但是停下来吃个晚饭，稍稍修整一番的时间还是有的。毕竟先前同鸡鸣山的战斗，他们也死伤了不少人，这会儿给些修整的时间分数应当。
作为铜牛山和雪岭两个大寨共同的少主人，寒摇的年纪虽然也就是和姜宁差不多的年岁，但是也没少被父母派出去做事情，见识却也不算浅薄。
先是细心的命人在周围布置好了简单的阵法，遮掩内部的真实情况，又命三队人轮流把手结界四周，这才放心的在结界之内清理出了一片不大不小刚刚好的空地，生火做饭。
作为族中的药师，先前那个找寒摇问话的少年打架的时候虽然躲在人群的最里面，什么都没做，可当大家都停下来的时候，反倒成了他最忙碌的时候，拎着个大药箱在三五成群围着篝火吃饭休息的一拨又一拨人中来回穿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灵药为族人和铜牛山的伤员治疗伤势。
一直等到所有的人都吃饱喝足，就连那轮守结界的三拨人都分别吃完晚饭，整装待发的时候，他这才得空走到了结界最中心的那一团篝火外围，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寒摇的身边。
苗人少女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寒摇扯着自己的一截尚算干净的袖口，细心的帮那少年拭去了额头细密的汗珠，又叫人给那少年弄来了饭食。
“我让他们再休息会儿，你慢慢吃，吃完咱们再走。”寒摇笑道。
少年点头，脸上有些谢意，又好似有些歉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是我修为太低，拖累你们了。”
正如少年所说，他的修为并不高，只是凝血三层，就连生虚境都没有。
这等修为，若是放在一些三五百人的弱小部落，或者是北方王朝边缘地带的城镇，在这个年纪，其实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但不管是铜牛山还是雪岭，南疆数千个部落中都算是相当强盛的大部落，比起盘那亚寨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女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笑道：“我爹娘还有黎叔他们都被大祭司传唤而去，你如今是队伍里唯一的药师，不需要妄自菲薄，我们大家都需要你。”
少年的目光落在寒摇的脸上，少女的面容在雀跃火光的掩映之下显得格外有生气，少年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少女的脸颊。
寒摇的脸上带着微笑，静静看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水亮的眸子中没有闪躲，反倒是满满的鼓励和期待。
少年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一言不发，闷声吃饭。
寒摇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失落。
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他们两个少时曾是最好的玩伴，她自然而然就认定他便是上天赐给自己的那个人。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情窦萌生，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能够急速升温，反而变成了如今这般不温不火，若即若离的局面。
寒摇清楚的知道，他的心里装着自己。
虽然长大之后，他的话不像小时候那么多，人也开始变得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但是每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像如今这般，不自觉的流露出一鳞半爪对自己的感情。
寒摇敛眉，陷入了沉思。
两人之间隔着的，不过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罢了，甚至于自己的心意已近乎挑明，他却迟迟不肯表态。
莫非只是因为身份的差别？
她是两族万众瞩目的小公主，他却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命孩子，修行天赋又不出色，若非母亲当年收留，只怕都活不到现在。寒摇知道，两人的事情，不论是父母，还是族人，都不会答应。
少女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约莫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罢？
……
早先在寒摇他们的目送之下先行离去的姜宁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结界之内，那篝火不远处的天空之上。
论阵法造诣，底下铜牛山和雪岭的那些人给他提鞋都不配，这等连品阶都没有的粗糙结界，也就只在阵道发展相当落后的千苗还有人用，对于姜宁来说，悄无声息的进入一点都不难。
姜宁坐在小灰之上，手中握着一个酒壶，难得不是往常带着的黄皮葫芦，而是一个散发着微弱寒气的翠玉酒壶。
那是酒铺的主人洛雪崖用那仅剩的一只鹰眼酿出的金睛火酒，火酒之中火气浓烈，非是那鹰眼的的作用，而是洛雪崖又另加的材料所致，装在这微寒的翠玉酒壶中，却是最适合不过。
这就仅有两壶，一壶交给姜宁，另一壶自然被洛雪崖留给了自己。
姜宁走得急，为了赶在他离开之前成酒，那几日，洛雪崖可是没怎么合过眼。
酒水如同姜宁想象的那般，既甘且烈，入腹便好似化作一团烈火，浑身都被烘烤的暖洋洋，这几日在风雨之中沾染的潮湿之气倒是被这暖烘烘酒气蒸的一分不剩。只是这大夏天的，还喝这么暖的酒，姜宁难得出了一身臭汗，打定主意，待会儿完事儿后怎么着也要找个时间回小天地中，去冷湖里好好清洗一番。
火酒的效果虽算不得立竿见影，但是姜宁能感觉到那些暖流在身周流窜一圈之后，最终都一股一股的来到了双眼之中，许久没有动静的青电瞳又开始朝着第三阶段进发，只是那种进步的感觉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就逐渐停息，姜宁意犹未尽的收回了酒壶，现在，他有些后悔当时一剑坏掉那大鹰的一只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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