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蕊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紧张得砰砰砰直跳。嘴巴在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用手背轻轻一抹，上面居然有红色的血丝，可见他刚刚咬得有多用力。
顾明熙被推倒后就不声不响的，她定了定神，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
他是真的喝醉了，脸往一侧偏倒过去，半个头悬空在床沿边上，眼睛依然紧闭着，呼吸沉绵，即使被她这么奋力一推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季蕊拧着眉，居高临下地紧盯着这个人，企图想从他脸上寻找一星半点装睡的蛛丝马迹，可是他没有，睡得沉沉的，嘴巴还偶尔砸吧几下，让人看得一阵好气。
就这么审视了好一会，季蕊终于确定他不是在糊弄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决定等明天他醒了再视情况教训。
正在深思之际，顾明熙忽然动了一下，兴许是睡得不舒服，他嘴里开始兀自地低声自语些什么，可惜她半个字也听不清楚。
唇畔的刺痛感提醒着她所刚刚发生的事情，季蕊着实心里有些恼，但她能怎么样？总不可能真的跟一个喝醉的人较真吧？
原本想撒手不管了，但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还是有些不忍心，心想着至少先给他敷个热毛巾什么的。
怕他半夜翻滚掉下床，她走过去想将他推进床的中间，却也终于清楚地听明白他在呢喃什么了——
“阿蕊……阿蕊……”
季蕊滞了下，愣愣地听着他反反复复的低喃，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原来……他嘴里一直含含混混念着的，是她的名字……
季蕊失去了思考能力，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此刻她听不到别的什么声音，只有顾明熙嗓子里的轻喃声一直不停止，慢慢地，听得她的心都软了下来。
他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聚拢起来，整张脸都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眼角的地方渐渐凝起了水光，汇聚成珠，缓缓地滑落他醉红的脸庞。
季蕊猛地一震，目光定在他的脸上，瞬间什么脾气都没了。
不是没见过他哭的样子，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的无助，仿佛卸去了全部的伪装，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她面前。
季蕊暗暗地叹气，分不清他现在是清醒还是在梦中，低下头在他耳侧轻声询问：“是不是很难受？”
她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带了一种安抚的力量，顾明熙不念了，眉头松了些，晶莹的泪珠垂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尤为地无辜可怜。
季蕊看他似乎安静下来了，吃力地将人挪进床中，还顺便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无意间留意到他的外套是硬领的，直喇喇地顶在他的颊边。
思索了两秒，她还是帮他把外套扒了，然后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沾湿了热水打算给他擦擦脸。
她将床头的灯打开了，拨开他的留海一点一点地擦拭。
顾明熙在睡梦里手挥过来，触到她撑在床边的手就不肯挪开了，像小孩子一样握住了她一根手指。
他的力度很松，要挣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季蕊没动，就这样弯着腰站在床边让他一直握着，直到将他擦完了才收抽回手。
好不容易将他收拾干净了，季蕊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掖好，正想起身离开时，顾明熙忽然翻了个身，脸在枕头上蹭了蹭，不知怎么又开始梦呓了起来，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哽咽，又柔又轻，无助又失落，
“阿蕊……不要和他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季蕊顿住了动作，默默地再次将他的被子掖好，坐在床沿边上凝视着他不说话。
顾明熙抽着气，喉咙里有轻轻呜咽的声音，长长的睫毛重新被泪水浸湿，湿漉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噩梦，猛地揪紧了被子，豆大的泪珠地掉了好几滴，直直地砸入了枕头中，声调得委屈地让人心疼。
看着他痛楚的睡颜，季蕊的心口一疼，刹那间心乱如麻。
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喝醉了。
自从把苏林送走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了，仿佛在闹着什么奇怪的情绪，有时像是专门在针对她，但每当她想仔细问了，他却什么都不肯说。
隐隐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闹别扭，但她拒绝去深思，既然他不说，她也当不知，每天状态如常地上自己的班。
于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更忧郁了。
季蕊开始反省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她是做了什么事才开始让顾明熙对她有了误会，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了自己之前拿他来挡苏林的这一茬。
季蕊很自责，这都是她的错，她一开始就不该图方便将他拉进这段混乱的关系中，弄得现在他深陷进去，导致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直奔，拐都拐不回来。
她应该早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最初有些苗头的时候就应该悬崖勒马，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她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能把两人的关系拨正过来，不该等着他自己醒悟到这只是他一时糊涂的萌动。
这一切，真是叫她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顾明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偶尔还听到他轻声细语地念着她的名字。
季蕊慢慢地起身，关了床头的灯，在黑暗里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离开。
她当然不会因为顾明熙的几句酒后胡话就改变心意，可他这个样子又让她心里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的心疼，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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