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情绪内敛、早练就一身喜怒不辨本事的郎君,在扶女郎这里,称得上纸老虎般不堪一击。
扶萱关门,转身,抬眸四顾,寻着地方放手中物品。
听得门口极轻的、却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脚步声,谢湛猛地坐起身,掀开床帐,好整以暇看着扶萱,端着连哄带诱的声音,道:“萱萱,是你来,还是我过去?”
有区别么?
扶萱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自暴自弃地深吐了一口气,抱着衣裳和巾帕,往谢湛身侧挪步。
行至床沿坐下,扶萱道:“我头发还没绞干。”
谢湛看了看她白生生的腰背,还有抱在怀中,欲盖弥彰挡在身前的衣裳,按捺住心中激荡,缓缓吐息。
平复后,他将扶萱手中巾帕取过,道:“我帮你。”
扶萱微瞠双眸,而后又颓了双肩下去,蹙眉回他:“你哪会。”
谢湛看她眸光亮起又黯下,眉梢轻轻提了提,再没说话,往她身上盖上自己的外袍,捉起她的一缕青丝,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扶萱诧异地看着眉目专注的郎君,像呵护着至宝般对待自己的头发,满意地勾唇笑起。
沉默片刻后,她娇声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嗯?”谢湛看她一眼。
扶萱掰起指头,细数他的卓越能力:“写诗作画、裁决狱讼、挽弓举剑、动手果脯啊,还有,亲吻也很会,床……”
突地想到听风苑的两个美婢,扶萱一顿,兴致勃勃的气焰一下便熄灭彻底,心情倏尔全无。
她抿了抿唇,不再看谢湛。
暗自觉得自己有些亏。他都有两个旁的,自个就只有过他一人。
叭叭的夸奖突地停住,谢湛看她,敏锐地察觉出她的低落,思忖片刻,几分不悦地问:“怎的?你不满意?”
别有深意的问话入耳,扶萱双颊绯红,而后瞪他一眼。
美眸含娇带噌地瞪来,看在郎君眼中是别有一番风情。
谢湛徒手摸了摸扶萱的发丝,心中有数后,什么也不说,将她人掰来朝向他,揭开披在她身上的绣翠竹白衣,高挺的鼻梁直往心仪已久的地方去。
扶萱哼唧了一声,脖颈高高弯起。
娇地不能更娇的呜咽,只会让那压制住的心思反扑地更猛烈。
“旋暖熏炉温斗帐,鸳鸯绣被翻红浪。”
事起前,扶萱终是问出了心里想问的话。
谢湛脸色沉了沉,不屑般地“嗬”了声。
扶萱挡住那股灼热,死活就是不允。
“你倒是说说呀。什么时候用的,用了多久,当初在鹤园,是不是回了听风苑也在同她们……还有,你该不会是一回就招俩?”
谢湛再听不下去这般胡言乱语,咬牙恨恨地低吼了句:“扶萱!没有过!”
扶萱顿住。
好半晌,才拉长了尾音,“哦”了声。
谢湛刚要继续,扶萱又不依不挠地问:“那你如何知晓这些的?你总不会天生便会罢?你怎么这么会的?”
谢湛耐着性子,淡声回她:“勤学,好问。”
“你看的书?什么书?问的是谁人?”扶萱好奇十足。
真的,这个时候她话这般多,简直是在故意考验郎君的忍耐力。
很显然,谢六郎经不起这种考验。
谢湛提溜起人,泄恨般地堵住。
“来,我一页页仔细同你讲解。”
扶萱呜咽一声,像一条被一刀拍傻的鱼,霎时闭了嘴。
这回,“一页页的讲解”终是让扶女郎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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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四年的九月,是一个颇不平静的九月。
先是皇家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头传遍建康城用药媚宠的大梁皇后,余氏因病薨逝,丧钟敲响,讣告天下,举国哀悼;穆安帝年仅十三岁的四皇子失足落水溺亡,其母杨贵人痛失爱子日夜神伤,穆安帝为表关切,封赏其为贵嫔,给执掌后宫之权,暂掌皇后凤印;姜淑仪生下九皇子,破格封了淑妃。
再是朝堂亦风起云涌。
大梁大世家张家家主由豫州回建康城,张家的几个郎君亦有不同程度的升迁,张家算是重回朝堂中心。
此外,因余家二房余翼有勾连外敌的嫌疑,被捕入大理寺,其所占的吏部尚书空缺,朝中便有人提议,辅国将军扶以言往前便有此职位经验,莫若再次担任此职。大梁朝政本也军政不分家,穆安帝欣然应允。
如此,扶以言再次接管上吏部,掌管着大梁众多官员资料以及人事任免权,影响着诸多官员的仕途。
一时之间,扶张两家阴霾散尽。
两个家族本就交好,往前扶以问还在世之时,便与张家主谈论过结亲之事,即使扶家出事,扶萱仍因嘉阳长公主提议,与张五郎张常明相看过,还没定论之时,接连着,张家主也被外派,这事便被迫搁了浅。
如今两家逐步兴盛,张家便主动找到扶家,再次谈起结亲。
太和四年,十月。
国丧大礼之后,建康城的各家宴席再次举行。
张家宴厅中,丝竹管弦鸣奏,觥筹交错,一派热热闹闹。
扶以言听得张家主所提及的,扶女郎与张五郎的亲事,端着酒盏的手短暂地定了一瞬。
沉吟片刻后,他回张家主道:“令郎一表人才,不骄不躁,能与令郎结亲,扶家实属有幸。然不瞒张兄,我扶家草莽起家,又只得这么一个小女郎,全家男郎都惯着,从小被惯地贪玩任性,主意还大,且亡妻故去前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替小女擅自做主。所以,这事儿啊,我还当真得问上小女一句,而后才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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