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反正已经引起了宁王不悦，倒不如将数年埋在心中的疑虑全部都问出来，想到这里，淑妃假装未曾看见宁王已经整个人都陷入怒火中烧，反而慢慢的坐在他的旁边，眨了眨眼开口道。
“未出阁前，我曾听娘说，你出生那年，先皇摆宴，城中彻夜长明，宫廷的烟花映亮了半边天，百姓欢腾。”
宁王铁青的面色缓了缓，他点了点头，哑声的说：“的确如此，那一年是我母后最为开心的一年。”宁王的手搭在地上轻轻的敲击着，淑妃瞧见他的动作，知晓他的心情如今稍有愉悦，急忙接着问道。
“不止那一年，后来每一年你与太后娘娘的生辰皆是按照那一日置办。”“无趣的弥补。”宁王不屑一顾。
“母后多年未曾生育，先皇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所以立了太子。可是上天滑稽，立太子的第二年，母后竟然在阴差阳错之间孕育了我。”
“先皇心中有愧，却又不愿废太子改立，所以才做了一些堵天下人嘴的事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宁王身上的气势趋于平缓，他扭过头毫不犹豫地戳穿了淑妃绕着弯子想要知道的事情。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淑妃说。
“的确，先皇不曾亏待母后，可是每一年也只有那两日才是母后露出笑脸的时候，而这每一年中，寡淡空白的日夜，母后却从未得到过什么。”
宁王像是陷入了陈旧的回忆，他的视线慢慢的向外延伸出去，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我与母后住在一起，可是整个凤店却冷得像是冷宫，不只，怕冷宫都没有我们的殿中清冷，冷宫中还有一些相依为伴的妃子，而我们的住所除了几个年迈的宫人和一颗郁郁寡欢的古树，便什么也没有了。”
“凤殿常年紧闭宫门，无人问候，母后虽然身为皇后，可是却早已免去宫妃对于她的请安。”
“她虽然手握凤印，可是宫中的大小事宜皆是由那个女人所把管，母后不愿出来，日日夜夜的呆在那郁气萦绕的殿中，殿里只有一尊永远看不清面相的菩萨和永远点不起来的烛火。”
“我那时年岁小，总是希望自己能出去瞧瞧，但在七岁之前我都从未出过宫门，只有每一年在生辰之际，父皇披着新月而来，我能瞧见头顶所绽放的烟花。”
“但是他总是来的太晚，我每当那一日只能苦苦的等着，直到后来我想了个主意，我爬到古树枝上，期许门前一条小道父皇出现，我便能看到，可是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宁王忽的诡异一笑，他扭过头望向淑妃，一瞬间阴冷的气息让淑妃寒毛直竖，淑妃摇了摇头，眼中露出心疼之色。
宁王不过是寥寥几语，却让淑妃心起怜惜，虽然淑妃知道太后娘娘不愿与外人接触，每一次自己去拜访，太后虽然接见，但也不过大概聊上几句，便以身子疲倦让她回去了。
皇上倒是去的多，请个安说上几句家常，半盏茶的功夫便出来。淑妃如今回想，原来自己没有感受错，去往太后殿中时，总觉得那里有一股潮气，阴冷的扒在人的身上。
有时她也奇怪太后娘娘为何非要住在毫无人气，偏僻的地方，只让人心中不舒坦，原来曾经她是这般寡淡的性情。
那样的一个环境促成宁王如今的样子，淑妃将自己换做宁王，忽觉她定然早就崩溃了。“你看到了什么？”淑妃在宁王期许催促的视线之下问道。
宁王又是一笑，只不过那笑中带了些许的恨意，“看到了，明明是我的生辰，可是父皇却一手牵着自己的爱妃，一手牵着我的皇兄，三人嬉笑嫣嫣，路过母后的凤殿。”
“他早就忘记烟花是为谁所点，也早已经忘记那一日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可笑，真的是可笑。”宁王将手拍在自己的掌心中，鼓掌又低声放笑道。
“淑妃娘娘，你说这是否可笑？我想起来了，那样子像极了往日皇兄为你所放烟花的样子，他是不是也经常牵着你的手，牵着小十的手，漫步走过曾经先皇走过的地方？”
“他甚至还极其的怀念，为其所感慨。但是你知道吗？”宁王扭过头猛地逼近淑妃，眼睛像是一块泥沼将人淹溺在其中，他嘴角就一直挂着让人心中发毛的笑，“你走过的地方是我最为厌恶的路。”
“我并不知道。”淑妃抬起手落在宁王的肩膀上，用力的握着他的肩膀：“可是现在你有我了，你如若还想去看，我可以陪你去。”
“我早已经不过生辰了。”宁王笑着的嘴角放下，他对淑妃说道：“不只是我，母后也早已不过，对了，皇兄大概会与你说，是母后勤俭惯了，所以不愿过生辰了。”
“皇上的确这么提起过。”淑妃生硬的动了动喉咙，在宁王嘲弄的视线中说。
“这样吧，今年太后生辰，我便好好的置办置办，到时让太后也开心开心。太后的确少出来走动，今年我便找些人都进来热闹，让太后也瞧瞧民间好玩的东西。”
“前两日，边城不就有一个街边杂耍卖艺的，想来太后娘娘会感兴趣，我招他进皇宫中演给太后看。”
“你倒是有心了，可是母后并不稀罕。”宁王直接拒绝了淑妃的话，对她道：“母后如今只想清净，也不想看见旁人，吵闹了自己的眼睛。日后你也少去她那里，便是给她最好的体贴，瞧见你，只怕会想起曾经不太舒坦的事情。”
淑妃脸色一白，她眼巴巴看着宁王，有些受伤的说：“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你嘴里的妖妃。”
“我知道你当然不是。”宁王回过神来，他握着淑妃的手对她笑称：“你可是我的好姐姐，妖妃哪能和你比。而且你和她也不一样，她可不喜欢我，可是你喜欢。”
淑妃垂眸，今日的一番话虽让她知道了一些往事，可是这些往事也并不使她心中快意，反而更像是吞入了沉甸甸的石头，只坠着她胃生疼。
“好了。”像是瞧见淑妃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失落，宁王微起身，伸出手摸了摸十皇子睡得微红的脸，又爱怜的捏了捏他的头发，对淑妃道。
“本来过来是想看看小十，顺便哄哄你，却没想到一哄倒是说了一些早应该腐烂的事，白白惹得你不舒服。”
“没有，你与我说，我自然是高兴，我倒希望你日后能多与我说一点，这样我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更心疼一些。”
淑妃抬起手罩着宁王的脸颊，轻轻的揉了揉，对他乞求般道：“你日后便多与我说一些吧。”
宁王眸中一动，他盯着淑妃一双渗着水的眸子，落下眼皮，辩不清楚情绪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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