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凰再睁开眼睛，看着顾清临的目光已然变了。
他先前知道顾清临拿出的是归元丹，却不成想是如此极品的归元丹——这种用来保命的珍贵东西，就算是再怎么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真的能随便拿出来，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莫不是……
归凰沉沉地看着顾清临，心想他莫不是图谋不轨。
不是狼心狗肺，委实是他自记事以来，便在辛苦地掩饰自己的半妖身份，好容易挨到成年，又被花家所擒，更是坠入地狱……从未面对过半点不加算计的好意，能有此想，也不算奇怪。
可眼前的小白狐冰肌玉骨，蓝眼睛像莽荒山深处最纯澈的镜湖，归凰无论如何，都没法将他与那些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联系在一起。
甚至，如果是他的话……
归凰晃晃脑袋，将那瞬息而起的荒谬想法赶出脑子。
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属于筑基期的浑厚灵力，后知后觉才感到一阵狂喜。
筑基……筑基与练气，已是天壤之别的两种境界，练气时，尚且任由强者宰割，而如今却已是堪比大家族客卿的实力！
在整个花家，也不过只有花溪一名金丹强者而已！
可体内的炼妖丹……却还没能消除干净，有那玩意儿存在，他还是要受制于花家，受制于花溪那个禽兽！
归凰眼中阴晴不定，看向顾清临的时候，脸色却不可避免地柔和下来。
他从小在妖族的教导下长大，虽然后来因为经历而性情乖张，但心性仍很直，总记得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顾清临如此帮他，恩同再造，自是该报恩的。
恩情太大，便慢慢还吧。
归凰咬着嘴唇，再次蹲下来，细细查看顾清临身上的锁链。
顾清临安静地闭着嘴，他虽能看出归凰已突破了筑基，可方才他也说过，这锁链是拿来锁筑基的大妖的，更别说归凰才刚刚升级，境界不稳，又怎么有能力弄断？
若是能召唤出雪海……倒是以筑基灵力灌注，也不难脱身，但……
顾清临暗中叹了口气，都是胡思乱想罢了。
好在他乾坤囊上的神识极强横，虽被花家搜了去，约莫他们也是打不开的。
他这样想着，拉住了归凰在锁链上摩挲的手。
“……干什么？”赤狐吓了一跳，火红的大尾巴猛然一甩，同样红通通的眼睛一瞪，条件反射地把手抽了回来。
难道又是……又是这样……归凰眼中本能地浮现出极度的厌恶，那些恶心的触摸、反抗后带来的极其残酷的惩罚……那些永无止境的噩梦，连想一想都觉得肮脏。
顾清临一怔，虽然不大明白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不免还是有些抱歉。
倒是他忘了，前世归凰便极度厌恶一切身体接触，他俩刚熟起来那会儿，他手痒去摸一把人家的大尾巴，结果差点被暴怒的赤焰魔骑烧成焦炭。
顾清临就很真诚的抱歉地看着归凰，又有点委屈，只好小心翼翼地用眼神询问：“伤好点儿了吗？”
归凰喉咙动了一下，忽然鼻子有些发酸。
他眨眨眼，用力把那种软弱的情绪眨下去，又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摸了摸少年软乎乎的耳朵。
顾清临：“？”
原来只是不想被撸但撸别人就可以吗！
正想着，红色的大尾巴又试探地卷过来，在他怀里友好地扫了扫。
顾清临：“！”
什么委屈！完全不委屈！没有委屈是一根长长的毛绒绒治不好的！
顾清临幸福地抱住了人家的大尾巴，归凰脸上浮现出忍耐的表情——倒不是厌恶，只是对这种幼稚的幼崽行为，他还有点不大习惯。
但自己小时候，似乎也格外喜欢在父亲毛绒绒的尾巴里打滚呢……
他这样想着，竟忍不住一笑。
美人笑起来，更是桃花一般的绚烂好看，顾清临顿了顿，心中竟忍不住升起些宽慰。
前世他见到归凰的时候，对方就像是个曾被残酷地撕碎，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拼合起来的娃娃，虽仍好看得灼人，但一眼望去，便能见到无数狰狞的裂痕。
顾清临原本做演员，为了揣摩角色，曾经接近过一些经历过性侵、暴力和虐待的可怜人，他们可能表面上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可内心深处却永远撕着巨大的口子，连年冷风暴雪，永无阳光照临。
那时他有能力，出钱为他们延请了正规的心理医生，只是为了患者隐私，并未旁听过诊疗。有些人信任他，便也愿意把心里的伤痛说给他听。
顾清临前世见到归凰的时候，几乎是立即就认出他身上眼熟至极的PTSD，只是那时他自身难保，又没有心理医生的专业水准，便只能对那些伤痛无能为力。
如今……见到还未完全坠入地狱，还会阳光地笑起来的归凰，实在是件大大的幸事。
炼妖阁的门忽然吱呀一响。
归凰瞬间收了笑容，刷一下站起身，顾清临心惊胆战地盯着他握紧的拳头，生怕他一个冲动，直接把走进门的人撕成碎片。
杀一人容易，可现在自己身上的锁还没解开，秦燊也没找到……最重要的是，有花溪坐镇，以归凰初初筑基的能力，他也跑不掉啊！
归凰显然也能想到这些，他握起的拳头青筋毕露，甚至有危险的红光闪了两闪，却还是生生忍了下来，脚下一动，瞬间隐到了帷幔之后。
他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顾清临刚松了口气，便在这时，来人也醉醺醺地绕过了门前屏风，与抬起头的顾清临对了个正着。
……
不会运气真这么差吧。
顾清临心中几乎要哀叹起来。
眼前完全僵硬在原地的青年修士，他一眼便看出有几分面熟——依稀、大概、好像真……是几日前才见过的。
那个在仙门试炼上被他看到背叛同伴，直接从最后一关黜落出局的年轻人。
……装作不认识能忽悠得过去吗？
槐江山的大师兄显然忘了自己如今的情态，不说他那赫然招摇的耳朵和尾巴，单是气质和身份上的转变，恐怕那位李大公子想象力再丰富，也不敢真把他和几日前那位高冷的仙君重合。
但……
毕竟还是长得一样。
顾清临看着那修士眼中突然猎猎腾起来的火，恨不能立时读档重来，务求刷人时温柔和善，如春风化雨般温暖淘汰者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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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凰现在还能傲娇一下，以后会求着人家对他图谋不轨的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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