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冒上，一曲《裙下霄》在河上婉转悠扬。
静谧的夜，江歌渔火，梁绕入耳。
赵斯斯给他斟茶：“这么晚，殿下不回去忙政务吗。”
她的声音温柔又轻泠，樱粉色的薄纱上绣着花簇，随着她抬手轻放，散发出幽香。
顾敬尧对外头的茶喜欢不起来，长指摩挲着杯沿，放下：“你当真一点都看不上本王？”
赵斯斯勉强的笑：“怎会，只是打趣罢了。”
顾敬尧沉声：“实话。”
赵斯斯受不得那样的盯视，好像有什么秘密在顾敬尧的眼中都无所遁形，胡乱捉起一杯烧酒泯几口，苦涩入喉，直言道：“没看上。”
果不其然。
“那你答应什么。”顾敬尧瞧着她，“都是为了赵家？”
赵斯斯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是。”
顾敬尧轻抿唇：“你放心，本王不会动赵家任何人。”
赵斯斯缓缓抬头看他，对这句话心中无端升起信任来：“殿下是在对我承诺吗。”
顾敬尧道：“赵斯斯，这不叫承诺，这是人该做的事。”
赵家守边疆十万将士赤血忠诚，无关赵斯斯他也不会碰。
只是恰恰是赵斯斯，他会更深一步好好保护，会习惯性去纵容一些。
不知不觉间，赵斯斯好像觉得顾敬尧也没她看到般那么是非不分。
“我嫁就是了。”
顾敬尧笑她：“嫁与不嫁根本由不得你。”
赵斯斯刚才几口烧酒下去，意识是清醒，就是有些软，后背靠到江边的木栏上，冷笑一声：“若是不嫁，你还真来强抢不成。”
他捧起赵斯斯的脸，瞧她微熏的小脸：“你试试。”
掌心的温度太滚烫，赵斯斯惊叫，含混着嘤咛，从这把娇软的嗓子里发出来听入耳中，就显得尤为勾人。
顾敬尧伸手捂住她的嘴：“乖一些，别乱叫。”
赵斯斯长睫颤了颤，支支吾吾地点头。
顾敬尧这才松开她，她及笄那年，他就有娶她回来这个念头。
只是当时仗没打完，大夏要解决干净以防后患。
赵斯斯喘了口气，想起方才乱喊乱叫，面色一烧忙起来福身：“殿下请自便，我要回府了。”
就着桌子，她还绊了一下腿，好在顾敬尧伸出一只手臂给她扶住。
赵斯斯稳住身形后，几乎想跑。
顾敬尧觉得她很青涩稚嫩就是了，送她三个字：“十日后。”
赵斯斯走得急，也不忘扭头问：“嗯？十日后什么。”
顾敬尧看着渔火，却不言明。
十日后什么。
是良辰吉日。
是大婚。
全京城还在沉浸聘礼一事没反应过来，九殿下与将军府二小姐就这样要大婚了。
赵府衡量过后同意的，哪能不同意。
据说赵斯斯每日都笑颜绽放。
其实这天赵斯斯是懵的，就很突然。
天未亮她就被喜婆喊起来梳妆打扮，顶着睡眼迷离一片。
她的屋里贴了很多大红色的喜字，围了很多亲人。
喜婆在身侧乱七八糟的，她身上的嫁衣是九王府送过来的，凤冠是宫里的娘娘们御赐的。
诏书是天子下的。
她的名字列入皇室宗庙是百官叩祭的。
皇室给赵家的殊荣不曾落下一样，就好像好不容易结亲似的。
赵夫人亲自为她画上眉黛。
“九王府离家里也就几条街的路程，若想阿娘你就回来。”
“斯斯还这么小，阿娘真是舍不得。”
赵斯斯听着听着，总感觉过往她有幻想过自己出嫁时有母亲在身边为她上妆，好像现在有了。
一个没忍住就扑到赵夫人怀里，什么也没说。
“你终归要出阁，阿娘见过九殿下，他跟阿娘承诺了很多事，其实阿娘是信他的，他不会欺负你的。”
“他说他心里始终如一都是斯斯，阿娘听那一番话也很震惊，从未想过看起来冷漠的九殿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夫人说了一通，赵斯斯只当是安慰。
赵斯斯低怨：“他敢欺负我，我就闹到圣上那里一纸和离。”
堂堂赵将军府二小姐哪能不任性，连圣上都亲口扬言只站她。
赵夫人握住她的手叠在手心：“好，阿娘都在背后为你撑腰。”
赵老将军哭死在书房，客都不去迎。
天子来的是赵府，想来亲眼目睹赵老将军的第一次眼泪，想来笑话他一场：“行了，都在京城里，又不是不见面。”
赵老将军看着天子，歪头道：“老臣就一个丫头，都给他了去。”
天子负手笑：“朕不是在吗，落泪像什么样，朕都来了，爱卿还不出去给朕备喜酒。”
赵老将军这才清理仪表，恭请天子一同出书房。
-
十里红妆，满城喜庆祥和，是以天家最尊贵的礼仪迎娶。
这一场大婚便在天黑时完美落幕。
喜房里，赵斯斯覆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一整日来眼里只有一片红，有人递给她一块糕点。
“王妃饿不饿，您填填肚子。”
这个场景如同走过一遭，好似曾经也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赵斯斯失声：“白婵？”
那丫头好像笑得很开心：“王妃怎知奴婢的名字。”
赵斯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知的，就下意识的反应，她觉得自己失态了，双手揪了揪喜服：“你的声音我觉得耳熟。”
白婵觉得惊讶，在她的记忆里不曾见过这位王妃，只知她的大名，接话道：“王妃尊贵，些是在哪里听过奴婢的声音，奴婢日后便侍奉王妃，王妃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王妃您渴不渴，奴婢给您寻水来。”
“王妃您坐得累不累，奴婢给您寻来软垫。”
“……”
这声音这场景越觉得似曾相识，后来好像没有人来掀盖头，还会有一句‘摄政王要处理政务，今夜已经歇在书房’。
对吗。
没来由的情绪，想记起什么事情后面都是一片空白，赵斯斯下意识抬手，盖头还没碰到，就被顾敬尧提前揭开。
四目近距离相融。
风起绡动，隐隐散着几分深沉。
就好像本该如此。
赵斯斯所有的思绪就这么卡住，默默将手藏到身后：“我…我…妾身是觉得闷热，这才忘了规矩。”
顾敬尧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无声一笑，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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