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道光坊。
上元节过去的第七日，许知秋独自来到这座坊市。
他并非是来闲逛，而是要去找人。
依照宫院老人早先的指引，他来到道光坊北侧的一家街边食铺，此时正值晌午，来铺子里吃饭的人不少，近乎挤满整个摊位，想在这里找人本不是易事，但那临街而坐的三位实在是过于扎眼，人群中扫过一趟就能瞧见。
许知秋未有半点客气，在三人桌前的空处坐下，而后看向正对面的姜素卿。
此时这位北燕小魔主正拿着半块烧饼，品尝着羊肉汤，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至于那两位北燕魔宗的长老则是不曾动过碗筷，谁能想到这来历惊人的三位竟会如市井小民般在这里吃俗食。
姜素卿见到许知秋也不惊讶，放下汤勺，含笑道：“许兄可真是让素卿好等，不过也算是托许兄的福，多在这里吃了几日美食。”
一碗羊肉汤能被小魔主说是美食，估计店主知晓要美的合不拢嘴，毕竟这在京城百姓眼里不过是普通一餐。许知秋说道：“北燕如今乃是世间第一王朝，以你的身份想要吃一碗羊汤还不是件易事？如何能算得上是美味。”
姜素卿摇头道：“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北燕卖羊汤的俗食也是不少，可却吃不出乾元的味道来，就如北燕强盛近千年，可世人却始终不认北燕为正统，离阳的那些老和尚更是称北燕为魔地。”
许知秋没再作声。
姜素卿一改话题，主动问道：“赌约其一，素卿已是如约照办，那凤凰真血想必许兄早已收到，就是不知许兄可曾将真血炼化？”
问出此言，北燕的两位长老皆是向许知秋看去，后者视若无睹，只是对姜素卿说道：“已然炼化。”
闻言，姜素卿眸色微动，与许知秋对视而言道：“传闻真血之内藏有无上神术，唯有仙缘深厚、悟性绝佳者才可得，而这两点都在许兄身上出现，想来结果应该不会叫人失望，不知素卿说得可对？”
许知秋没有作答。
就这般沉默十息间，而后缓声轻语道：“确有感悟，可惜仙缘有缺，不能如愿。”
姜素卿不知后两句是何意，但当他听到许知秋说出“确有感悟”四字时，心魂一震，眸光浮动，另外两位老者亦是变了脸色，虽然只是一闪而逝，情绪很快就被遮掩过去，但仍是被许知秋有所察觉。
这种反应倒也正常。
任谁知道凤凰真血内的传承被人感悟而出，都会心神剧震。
姜素卿忍不住出言道：“如此说来，许兄已是掌握了凤凰神术？”
许知秋微微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直言道：“仙缘有缺，神术并不完整。”
“不完整？”姜素卿细细品读许知秋所言，推断其意，如此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道：“许兄的意思是说，仅凭两滴真血并不能悟出完整的神术，是以有缺？”
许知秋道：“不错，正是此意。”
姜素卿微微蹙眉，轻叹道：“那真是可惜了，此等神术若是不全，便无法再现远古时的威力。那不知许兄可曾推演，要悟出完整的神术需要几滴真血？”
许知秋面色平静道：“若再有两滴真血便是足矣。”
“两滴。”姜素卿皱起的眉头更紧一分，出言道：“我黄泉宗已是再无真血，那仅存的最后一滴也被当做赌约输给了许兄，看来神术有缺，难以补全。”
许知秋观望着姜素卿的神色，看不出真假，便说出自己的目的道：“黄泉宗当真再无凤凰真血？或许只是你并未知晓，不妨待你回北燕时再瞧瞧，若有，我可以神术换取一滴真血，至于最后一滴我再另寻他法。”
姜素卿道：“完整的神术？”
许知秋道：“仅有上卷，修至大成，可让肉身不灭。”
姜素卿皱眉道：“许兄可是已从我黄泉宗得到了两滴真血，假若再得一滴，便是三滴，如此三滴真血至宝只换取上卷残文，未免有些亏了。”
许知秋道：“神术有缺，我只得上卷。”
姜素卿道：“黄泉宗可以等许兄将神术补全的那一日。”
许知秋：“凤凰神术不输仙法，真血便是再如何宝贵也都比之不得。”
姜素卿：“可世间真血恐已绝迹，除过我黄泉宗，许兄很难再从旁出得来。”
“哦？黄泉宗不是没有么？”
“黄泉宗的确不再存有真血，但有一处地方或许还有，而那处地方唯有我黄泉宗知晓。是以此时此刻不必远古，真血亦是不输神术。”
许知秋沉默不言，见姜素卿不愿退让，便说出自己提前想好的方案：“一滴真血只能换取上卷神术，想要完整的神术需要两滴才可，且要待我踏入合道境时，才能将神术交由黄泉宗。”
姜素卿闻言半晌没有回应，在心间权衡利弊。
如此等到铺子里的食客都走光了，仅剩四人时才说道：“此事仅凭我一人难以做主，日后待素卿回到北燕与宗主谈论后再给许兄回复。”
许知秋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姜素卿再道：“那么下次再见时，素卿会将许兄想要的剑道经文一并带来。对了许兄，既然已是与你见过，明日在下便该回北燕了，不知许兄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带给家姐？”
姜越鲤么。
许知秋想起那位小魔女，发觉自己并无话可说，但沉吟一下后还是对姜素卿说道：“那就请你带句话回去，就说日后若是再在乾元想见，许某定会念及她当年的恩情，赠以三剑。”
“赠以三剑？”
姜素卿微有怔神，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许知秋身负剑匣，起身离去。
……
待到许知秋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黄泉宗的两位长老皱眉说道：“少宗主，此子不可留，他能悟出凤凰神术，超越万古，未来定是您成仙的大患！”
姜素卿仍是望着街角说道：“皇宫里的那位还未彻底陨灭，世间怕是无人能将这位乾元天骄抹杀，若是我黄泉宗出手，北燕、乾元定是不死不休，王朝之战必将开启，那样的乱世并非我所愿，且家姐定然会恨我入骨。罢了罢了，还是莫打这样的主意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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