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螭脊若丘陵（下）
微弱的月色倔强的想要打破黑暗的囚锁，为那片难得窥见青冥的疮痍之地，倾洒去久旱如甘霖的微光。
在那片疮痍中心，有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巨大蟒蛇，它貌似适才从头晕目眩的糟糕状态中回转清明，硕大如水缸的头颅摇晃着驱赶脑中的晕厥余韵，粗壮更甚水桶一筹的蛇躯缓缓盘起了蛇阵，它仰着头颅，一双碧绿眼眸紧盯着前方峭壁，如临大敌。
白大川张大嘴巴抬头仰望。
那蛇阵，与巨树齐高！
“’林牧’长老那一掌，已然将你重创，伤损之躯，一身杀伤之力还能剩下几成？四成？或是三成？那条孽畜为救你一命，更是伤了本源，你拿什么跟本少主斗？“
那道低沉嗓音再次回荡在山谷，不留体面的无情嘲讽。
白大川跻身炼体三层后，体魄各部都获得了极大的蜕变。
譬如与人对战的杀伤之力，以白大川今时今日的体魄，放倒十几个孔武有力却不通武道内劲的大汉，是很轻而易举的事，费不了多少气力。
再就是异于常人的耳聪目明。
虽然暂时无法达到崔明白那样凝眸可百丈视物，侧耳可五十丈窃音的恐怖地步。
但他已然具备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武者感知力。
是以，那道嗓音始一发声，他便敏锐的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在那边！
白大川猛然转过头，眸光眺望向那条黑蟒如临大敌的峭壁。
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挲声和树木崩碎的恐怖断裂声中。
一颗硕大的赤红色头颅从峭壁上方探了出来，一双眼眸猩红如血，蛇信细长，嘶嘶作响。
它的半截身躯探出峭壁，头颅俯视着身处山谷洼地的那条黑蟒，剩余半截身躯盘绕在山崖上，整个躯体沿着山脊一路延伸至山脚。
也不知碾碎了多少大木。
两条大蟒蛇，吞吐着细长蛇信，遥遥对峙，剑拔弩张。
“豁出去这条老命不要，杀你绰绰有余。”
那道苍老沙哑的嗓音戾气十足，不甘示弱。
白大川细看之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两条蟒蛇硕大如磨盘的头颅上，各有一道身影屹立。
那条黑蟒头顶，模模糊糊的能辨认出是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而那条赤蟒的头上，则是一个看上去年岁尚浅的年轻人，从声音判断，最大不会超过弱冠之年。
由于相隔尚有一段距离，月光昏暗，山林中难以视物，饶是以白大川此时的迥异眼力，也瞧不清二人具体是何种面貌。
旁人耳闻，二人的言语虽针锋相对，戾气凛然，却极其沉得住气，僵持了大半天，双方都没有急着速战速决的意思。
“放了半天的狠话，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的？”，关飞黄与吕一鸣显然关系匪浅，此时一同窝在一颗巨木的树冠阴暗面，眼瞅着场地上局势微妙，却始终不曾生死搏杀，前者压低了声音疑惑嘀咕道。
“嘘声，那螭蛇剑派的少主乃是一名炼体九层的高手，感知力非常人所能媲美，那老者能与他斗得旗鼓相当，也差不离同样棘手，倘若被他们察觉，我们会有大麻烦的。“吕一鸣有些恼怒，蹙着眉头压低嗓音训斥了前者一番，语毕后似又觉着不妥当，亡羊补牢的解释道：”看情形，那老者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不过勉力强撑，那童小儿许是忌惮他尚有余力临死反扑，想要拖延时间，是以，双方都没有急着动手。“
关飞黄的脸色确实有些不悦，听了吕一鸣的解释后，适才缓解了几分，也不再言语，耐心的等待。
月光下那两条身躯粗大的大蟒蛇倒是让白大川记起了那位私塾老夫子念过的一首诗。
‘螭脊若丘陵，信若山上松’。
概莫如是。
就在白大川神游天外之际，那名老者似是察觉到已身和黑蟒伤势渐趋加重，终是按耐不住，意欲率先出手。
那条黑蟒跟老者心意相通，无需多余的动作和言语。
黑蟒身躯骤然间紧绷，毫无征兆的朝着峭壁上的那条赤蟒扑杀而去。
瞧见动静的白大川瞬间回魂，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场中大战，能如此近距离的观摩两大妖兽和两大高手生死厮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那条赤蟒老神在在，成竹在胸，半点都不惊慌，它身躯一拱，头颅略微后仰，骤然发力，居高临下俯冲而来，速度之快，远在黑蟒之上。
一张血盆大口后发先至，迅猛的咬住了躲避不及的黑蟒七寸所在。
又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赤蟒力大无穷，直立的前半截身躯强而有力，扑咬着黑蟒重重砸在了山谷地面，断木乱石四溅。
粗壮的赤红身躯牢牢的禁锢住了黑蟒拼命挣扎的黑色身躯，两具庞然大物缠绕成了一团，赤黑交错，胡乱翻滚扑腾。
两条成人身躯粗大的蛇尾毫无轨迹的到处甩动，抽打着山林的巨木成片成片的倾倒。
战况惨烈，触目惊心！
幸亏它们缠斗的战场位于山谷的低洼地段，不然，白大川一行人的藏身之地，十有八九要被殃及池鱼。
忽然间。
一道佝偻着身子的苍老身影徒然从山谷一侧蹿出，看似枯瘦如柴，身形却异常敏捷，奔疾在山林间，恍如一只灵活的猿猴。
朝着众人藏身之地迎面冲来。
那老者心思狠辣，居然弃置那条黑蟒不顾，打算脱身逃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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