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年前，赵国大旱，饿殍遍野，山河动荡。
是年夏，祸星天降，赤峰裂而妖魔出，千里疆土沦为鬼蜮。
同年，王请仙门法旨，征民夫十万，引三江之水，采五方金铁，铸十二神碑以镇赤峰地脉，七年乃成。
后筑雄关镇魔，立黑甲禁军以平北地灾祸，边关遂定。
……
寂冷寒秋夜，青泥瓦巷角。
“求求你，放了我……”
短短片刻的功夫，这已经是青衣少女第二次苦苦哀求了。不同的是，她苦求的对象从风波堂的杀手，换成了眼前的白发段坤。
蓄满泪水的双眸惶恐且不安，凌乱的衣衫偶有春光乍泄，姣好般的容貌恰如祸水红颜。
此情此景，铁杵都能化作绕指柔。可段坤，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弯腰，伸手，平静地擦去镔铁锤头的秽物。在他的脚下，一具黑袍尸身静静地躺在地上，裂成八瓣的脑袋仍然有红白之物流出。
“自己交代吧，东西在哪？”
段坤的语气中带着三分邪性、三分恶意、三分狠辣，而剩下的一分，也绝非怜悯。
墙角处，不再惺惺作态的女子沉默不语。
垂落的发梢遮盖了她闪动的目光，视线不自觉地朝坍塌的墙洞内瞥去。
明晃晃的炉火驱散黑暗，勾勒出一名年轻的铁匠。
鹰隼般锐利的双眼，充满了攻击性，线条清晰的肌肉轮廓分明，配合霸道邪魅的气势，仅仅一眼就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屋内橘红色的炉火照映出其古铜色的身躯，赤膊上身的他右手握着镔铁锤，语气逐渐失去耐心。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手持铁锤的段坤一步跨出墙上的窟窿，对着瘫倒在角落的女子冷言说道。
虎兕出柙般的气势让女子周身一紧，本该脱口而出的谎言也变得迟疑起来。
“我是【锦绣坊】的人，今天运气不好，碰上了风波堂的死对头。另外，我也不清楚他所说的东西。”
深吸口气后，少女强作镇定地答道。至于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掂了掂铁锤的段坤不置可否，也许是想起了某个老熟人，随后轻笑道：
“绣坊的女人，可是出了名的毒辣呐！”
人不狠，立不稳。眼前的女子若是活着离开，那么势必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与其让对方毁了自己安稳的小日子，还不如“送她一程”。
托身此世，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闻言，低头不语的少女心头咯噔一下，不再装作瘫软无力。反手就拔出藏在腰后的短刀，眼中凶芒毕露。
段坤目光微微一凝，对方手中那柄泛着寒芒的刀刃参差如犬牙，挨上一下绝对皮开肉绽。
唰！唰！唰！
从墙角窜出的少女贴身挥出三刀，依次逼向段坤的咽喉、胸膛、下腹，“之”字形的刀路一气呵成。
早已看破对方路数的段坤面色如常，甚至连手中铁锤都没动用。
后仰！
侧身！
撤步！
连衣角都没能摸到的少女心知不敌，佯装继续强攻的她脚下一错，手中短刀被其投掷而出。
在刀锋呼啸的同时，转身就跑的她连忙滚向另一侧，手指拂过腰间锦囊的间隙，一张【烟霞符咒】便出现在了手中。
“聪明，但不够！”
烟雾乍起，身如豹猫的女子手脚并用，躬身贴地窜出数丈。
但没等她攀上矮墙，身后就传来压迫至极的呜咽声。
惊惶回首间，乌黑的铁锤狠狠地撞在了她的后背。
恐怖的劲力狂猛如浪，刹那间就将她的脊柱砸断。锤头去势不减，如同炒毛豆一般的骨骼断裂之声不停地从她体内传来。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许是回光返照，几乎折成两截的女子恶狠狠地盯着穿过烟雾的段坤，在挣扎片刻后，才恨恨地吐出最后一口气。
“你说的很对，我这辈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催动【术式·驱物】召回铁锤，段坤自嘲般地念叨了一句。
他上辈子也算是安分守己，除了名字略微出戏，外加一头天生白发外，二十年来并无大过。
但命运却给段坤开了个恶劣的玩笑，遣下一道天雷，直接让他魂穿异世。
若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转生书香世家的他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却在一夜之间落个家破人亡。
世道险恶，逼得段坤狠下心肠，拿起了刀剑。
“若是当初没有踏上修行之路，我恐怕会去书塾当个教书先生吧？”
……
一手一个，提起地上仍旧温热的尸身，段坤熟练地清理起了现场。
短暂的打斗双方都是极为克制，并未惊动附近巡逻的黑羽甲士。
这无疑是省却了段坤很多麻烦，再加上这里是妖魔肆虐的镇魔关，没什么比死几个散修再正常的事了。
这二人出身的【风波堂】和【锦绣坊】，都是类似“地头蛇”的小门小派，和【藏冥谷】、【冷月宫】之流的仙家大宗比起来，根本上不得台面。
此类三教九流般的团体，就像是饥不择食的饿狼，但凡是能够吃下去的东西，哪怕再脏也会囫囵吞下。
刺杀、劫道、掠劫有修行资质的孩童、在外面建立山寨奴役山民、用活人试验功法禁术等等，有时候，看似残忍的妖魔也不及人内心的黑暗。
尤其是当力量失去制约，以往的道义很难将这匹脱缰的野马拉回来。
不同于屋外的清寒，青砖墙的另一侧则是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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