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谢有青摇了摇头，她也是看过密信的人，平日里也会关注一些越州那边的事情，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外面又有动静响起来，她侧耳听了听，很乱，还有车马的声音，她没有动，只沉声问，“外面又怎么了？”
梅生从外面跑进来，煞白着一张脸，颤着手指向外面，“王、王妃还是去看看吧，他们回来了……”
谁回来了？难不成刚刚那些全都是误传，他……他其实已经回来了？他不过是……不过是想同她开个玩笑，想看看她的反应？
一定是这样的，她这样想，然后也就顾不得周围的人，起身就冲了出去。
入目是一大片白，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名为死寂的颜色，谁也不说话，就只是沉默。
太息凌霄殿前的空地上摆着一样东西，蒙的白布，两边又有挑起来的幡，纸钱洋洋洒洒落下来，后来终于有人开口，是在对她说话：
“王妃……去看一看吧。”
看？看什么？她有些茫然。
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她亦步亦趋，慢慢接近那里，白布是一点一点退下去的，然后就是一口棺，棺钉并没有钉死，她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
她想她应该是做梦，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所以她在等，等自己终于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但是没有，她用力去掐自己，她能感觉的到疼，尖锐的痛，到最后一直蔓延到心底，变成钻心一样的痛。
然后她心中又存了一丝侥幸，万一不是呢？
万一他们弄错了，万一他们只是看到某样证明身份的东西，就匆忙认定就是他呢？
只要让她看一眼，她就知道了。
棺盖被打开，露出躺在里面的人——
他们给他换了一身衣服，是朝服。
他闭着眼，但并不安详，他是带着痛苦走的，那痕迹太深，便是最好的入殓师也没办法让他的面容平和起来。
她不知道他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很疼的吧？当时他在想什么？有没有后悔？或者……他什么都没想，也来不及想？
她伸出手。
他的脸很冰，面上涂了厚厚的粉，指尖又触到了一点异样，她不信，又仔仔细细去碰触，她像是摸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几乎横穿了一整张脸——
“你别装了……”她俯下身，她不信，她固执地认为这是一个玩笑。
“起来好不好？就算你毁了容，我也不嫌弃你，只是这粉太厚了，不适合你，你……听话，起来跟我去把脸洗了……”
“这一路风尘，你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也不嫌难受？”
她还说了很多话，但是没有人回应，周围渐渐有啜泣声传来，她直起身，不悦地喝道，“哭什么？”
又不是什么丧事，哭什么哭？
她伸手去拉他，就像是从前一样，他会笑嘻嘻地睁开眼睛，会坐起身，会说她真不好骗……
但是没有，他毫无生气，即便拉着他的手，也能感觉到那只手正无力地向下坠。
“你快起来啊——”
她终于开始着急，疯了一样地去扯他，身后有人拉住她，有人在叫她镇定，有人在喊她冷静，她不想听，她直直盯着他。
这场梦为什么还是没有醒？
她大口的喘气，一股浓浓的绝望铺天盖地压下来，压得她透不过气，她疯狂捶打那口棺材，她不再控制自己的声音——
“……顾淮你起来！你说清楚！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她也想问，但是谁来给她这个答案？
“王妃节哀！”更多的人这样对她说。
节哀？为什么要节哀？她的人不明不白就这样没了，他们可有想过他？
一个念头闪出来，她于是暗暗做了决定，反正已经如此，那不如就这样吧。
她去陪他，这样的话……他们谁都不会觉得孤单了。
她看着那口棺材，渐渐不再癫狂，她示意身旁的人放开她，然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妃先回去吧，往后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有人这样建议。
她点了点头，“往后的事情，确实是要从长计议。”
然后她退后了一步，看准了一处地方，猛地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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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预想的疼，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有光透进来，她一激，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床帐，心里那股悲凉还没有消散，然后她看到一张破涕为笑的脸，是梅生。
“王妃可算是醒了。”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跟着又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王妃是被梦魇住了，如今醒过来也就没事了，过会儿你们按着这方子熬一副药给王妃服下。”
然后是竹生的声音，“有劳先生了。”
“不打紧，王妃应该是忧思忧虑，心有挂念，这也是难免会发生的……”
谢有青怔怔看着她，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四更天了。”梅生答道，“王妃被梦魇住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是许大夫为王妃施了针，只是王妃在梦中挣扎得厉害，我们没办法，只好用力按住王妃。”
难怪……谢有青这会儿才堪堪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再去回想，便觉得梦中种种，到处都是不合理的地方，而她身处梦中，却轻而易举就信了。
但白天步六孤步番说的话也不像是随口胡诌，这会儿她也睡不着，索性就起了身。
“王妃要做什么？”梅生紧张地在一旁扶着她，“这会儿还早，王妃喝了药，再睡一会儿吧。”
她摇了摇头，“横竖也睡不着了。”
她披了衣服坐到桌边，又将顾行舟寄回来的信拿出来，按着上面的内容大致画了一张简易的路线图。
从汴京到越州，路上并不好走，单凭这样的推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她算了算日子，猜测他应该快到越州了。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慌乱，顾行舟已经许久不曾寄信回来，越州的消息经了几手，送到她这儿其实也不比市井中大家谈论的消息可靠多少，而且……
她害怕梦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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