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有青在江南住下的第十一天。
江南风光好，与汴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致，他们带出来的东西太多，归置起来虽不用她亲自动手，但要等全都处理好，也还是用去了许多天的功夫。
清早下了一场雨，她早早就醒了过来，隔着窗子听穿林打叶声，仿佛还能闻见雨后清新的空气。
顾行舟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深深锁着，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俯身轻唤了他两声，终于见到他缓缓睁开眼睛。
刚醒来的眼神里还带着茫然，但不知怎的，那茫然里还带着深深的痛楚，她吓了一跳，又恐惊着了他，又轻声问道，“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他的眼神渐渐聚焦，在看清她以后，像是有些不太确认，又深深地盯住她，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让她重新躺进自己的怀里，“是个梦，不太好……”
“到底梦见了什么？”她仰头看他，看他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又替他擦了擦。
但他也没说，只劫后余生似的抱紧了她。
“都是梦，不能当真的。”她想了想 ，这样对他说。
“你说得对，是梦，不是真的。”
“外面下雨了。”她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又小声叹了一口气，“我还想着晒晒书呢，今儿怕谁又晒不成了。”
“这雨下不长，你若是想晒，就等雨停了让他们先拣些分着晒。”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还没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她想起身，昨儿睡得有些多，这会儿实在是精神得很，偏偏顾行舟又不让她起身，她有些无奈，推了推他，打着商量道，“你再睡一会儿，让我先起来，好不好？”
“不好。”他理直气壮的拒绝，力气大了一些，让她连一丝一毫挣脱的可能都没有。
她只好先哄着他，等过了一会儿，看他似乎有些松懈下来，这才开始挪开他的胳。
结果她才一动，他又重新箍住了她，又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懒洋洋地道，“再陪我躺一会儿。”
她只得妥协，只是这会儿实在是睡不着，干躺着又甚是无聊，她先是数着垂下来的流苏，流苏的数量有限，总有数完的时候，她于是将目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连她都不由自主的妒忌，她伸手去拨他的睫毛，没拨两下就被他闭着眼睛捉住，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醒时候的哑，“别动了。”
她当真没再动，只又问了一声，“那……我不动你，你让我下去？”
她看到他睁开眼睛，长的睫毛随即扇动，像蝴蝶张开翅膀。
“我有个法子……”他倏地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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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自然就起晚了，她一下也不想动，一脸幽怨地看身边神气活现的人。
偏偏他笑的得意，“早同你说了，再陪我一会儿，你不听……”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刚刚梦见……”他终于肯说自己梦到了什么，偏偏只开了一个头儿又不再继续说下去，十足吊着她的胃口。
她有气无力地追问，“梦见了什么？”
“梦见……”他笑起来，“我们有了孩子，但是你偏偏要给他取名叫小羊。”
她瞪大了眼睛，“你能未卜先知吗？”
他也愣了一下。
她小声嘀咕，“我觉得小羊这个名字不错，都说小名儿取的随便一些会很好养活，小羊这个名字就很好。”
“不好！”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反应那样大。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想说若是真有了，她就先斩后奏，先把“小羊”这个名字叫开了再说，他就算反对也没用。
但他明显会错了意，“卿卿是在怨我还不够努力？”
“不是！”眼看着他又要覆过来，她没力气同他胡闹，软绵绵地推他，“我饿了。”
“真巧，我也还没饱。”他故意曲解她的话。
不过他到底也没将饱没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仅存的良知让他还知道顾及一些。
那顿饭几乎是他喂给她吃的，梅生她们原本还勉强撑着伺候，后来纷纷面红耳赤地退出去，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看你做的好事。”
他也不恼，笑呵呵地喂给她最后一勺汤，“是是是……卿卿别恼。”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她像是打在棉花上，左右也奈何他不得，最后毫无气势地威胁了一句，“赶明儿写信，我定要好好告你一状。”
“谢家兄长才不会管。”他有恃无恐，“我只告诉他，让他准备着看小外甥，你信不信，到时候他非但不会说我，甚至还会来犒劳我。”
“为什么要犒劳你？”她的重点落在最后一句上。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反应过来，不再理他。
“娘子若是不愿意，我往后就多注意着些。”他又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外面已经晴了，她泄愤似的扯着他的脸，“你昨儿还说，今日要同我出去走走。”
“现在也可以出去走走。”他任由她扯着，只是说话有些漏风，“我们坐车去，夫人若是想下车，我抱着你就是。”
“那可是在外面！”她气急。
“外面又如何？”他理直气壮，“我抱着我自己的娘子，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那成什么样子？”她还不想成为被人围观的对象。
不过后来到底还是坐了车出去，只因她注意到他越来越不怀好意的眼神。
有些人嘴上说着克制，实际上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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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繁华不输汴京，马车行在路上，两边的叫卖声一声连着一声的传进车内，她看着紧挨着自己的顾行舟，嫌弃地将他推远一些，“你那边宽敞的还能再容下三个人。”
“卿卿还没有试过马车吧……”冷不防就听到他这样说。
意识到他的目的，她低声警告，“你敢。”
回答她的是骤然被解开的腰带，有人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嗯，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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