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摇头，眼里有无尽的悲凉：“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不达目的应该不会罢休，算了，这么多年了和他见见也无妨，如今还记得秋黎的也没几个人了吧。”
“之前调查说他如今还没娶妻，单就这点，我心里也有了些许欣慰，何况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联想到南枳那丫头的。”
见老太太决意要见，刘妈不再说什么：“好，我这就下去叫他进来。”
说完便放开老太太的手，转身往门口走去，反手又把门关上。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老太太却突然像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回凳子上，双眼朦上一层水雾，紧接着一只爬满皱纹的手覆盖上来，虽然没有传出哭泣声，但整个人却都充斥着沉重和哀伤。
脑海中陡然闪过那血肉模糊的一团，老太太心如刀割，她的女儿啊，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医生给出的答案是因为抑郁症复发导致精神失常，跳楼自杀。
她一开始也像疯了一样不相信，甚至言辞激烈的质问私人医生：“她的抑郁症不是好了吗？这一年里她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会突然复发？”
私人医生回道：“抑郁症是很难痊愈的，除非造成病人抑郁的心结解开，秋黎小姐因为没办法回到舞台，所以心结依旧在，而这次怀孕，更加重了病情。”
当年私人医生说出的那番话又再次在老太太脑海中响起，越发心痛。
其实在她看着自己女儿下葬时就已经慢慢接受了事实。
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所有都已经化为灰烬，深埋地下。
老太太放下覆盖在脸上的手，眼里布满血丝，伸手拉开抽屉，从最底下拿出一本相册，翻开里面全是收集好的照片，从小到大的南秋黎就被定格在了照片里，照片里她笑容满面，娇俏的面容里带着骄傲和自信。
苍老的手微颤从边缘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女孩一身芭蕾舞裙，手抱着奖杯和笑话，浅浅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龈。
“妈妈，我拿奖了，看到我发给你的照片了吗？我是第一名哦！”
“妈妈，我给你买了这个，我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的，呐呐，就这样挂到脖子上你就算在摇椅里睡觉也不会落枕了。”
“一定要记得挂上哦，不然我会伤心的，这可是我特意买的，不许嫌弃。”
“别想再瞒着我，我听到了，医生刚才在说我以后都不能跳舞了，不能跳舞，为什么？我不信……不可能的，不可能……”
“为什么康复后还是不能跳舞？那我这么努力忍受这些痛苦做什么？不能跳舞，甚至连路都走不好，那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我就是一个废人，废人……”
“我喜欢他，他答应过我很快会回来的，这个孩子才不是孽种，我还要生下她。”
“妈，我真的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阁楼里待着，不会给南家蒙羞的，你放心。”
女儿从单纯明媚到一蹶不振，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声音依次在老太太耳边响起，她其实是怨恨自己的，要不是当初把她逼得太紧，秋黎是不是就不会走进死胡同。
可惜没有如果。
老太太看着照片沉寂了许久，然后把照片放回原处，起身把头发梳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走下去。
她要看看那个还不放弃的男人有什么话要说，该说的在当年已经说开了，若是这次他是想要回南枳，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就他当年不告而别又让她女儿未婚先孕，单单这等劣事就足以千刀万剐，他怎么还有脸来讨要孩子？
老太太眼神渐冷，沉沉地哼了一声，从楼梯慢悠悠走下来，眼神没有立即投向沙发上高大俊逸的男子，端一副不悦模样。
廖祁见老太太下来后立马起身恭敬行了一个礼：“夫人。”
老太太依旧不正眼看他，在刘妈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直到喝了一口热茶润喉后才慢悠悠道：“呵，我记得我丈夫当年不是当众告诉过你，我们南家永远不欢迎你廖家人到访吗？怎么如今又来了？脸皮厚？”
廖祁坐到老太太对面，对于她的出口挖苦嘲讽并未放在心上，语气依旧恭敬：“当年我并未答应，而如今我来是想询问一些关于秋黎的事。”
“住嘴。”老太太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到茶几上，滚烫的水溅到手指以及虎口，然而她像是未察觉，双眼冷漠怨恨的看着对面的俊逸男人，“你不配说秋黎的名字，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廖祁眉眼间突然浮现出一抹痛色，修长的双手握紧，语气含带恳求：“夫人，我当年的确有错，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试图弥补，即使你们不接受，但我和秋黎是真心相爱的，如果当年廖家没有那一场变故，秋黎现在就是我的妻子。”
“只希望您不要一直排斥我，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和您谈话的机会。”
当年他是想着解决那边的事情，把廖家拉回正轨再和秋黎结婚的，那样比较安全，也不用躲避着仇家和上头调查。
只是没想到一切却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回来的时候南家却说南秋黎已经死了，甚至已经下葬完毕。
这对于他来说就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拥有了再失去，这才是最恶毒的惩罚。
老太太凝着对面已经步入中年却依旧俊逸的男人半响，突然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其实能看出这个男人对她女儿的真心。
如果说在二十几年前她对那个隐忍哭泣的男人只有怨恨，那今天她就只有感慨和遗憾，是啊，这个男人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真为了秋黎终身不娶了。
那份情得到了佐证，秋黎也算是没有被辜负，老太太有些许欣慰，且秋黎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能记得她的有几个人呢？
为了让南枳那丫头好好生活，他们甚至不敢让她知道秋黎的死亡真相，只简单草率的告诉她有个因病去世的姑姑。
想到南枳，老太太心霎时软了一下，垂下眼帘，淡道：“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这次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南家依旧不欢迎你。”
廖祁双眼沉静，没有应承说以后不来，反而是直接转了话题，说出心中的疑惑：“夫人，我想知道，秋黎在当年是不是给我生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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