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收紧，手指攥紧绵裤，手上褐色的苍老筋脉凸起，像是在极力克制心中翻涌的诧异。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直接，是她小瞧他了，又或许说他掌握的证据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注意到了南枳呢？
老太太想不通，精明的双眸盯着对面依旧俊逸的高大男人，镇定回道：
“廖先生想太多了，我南家是名门望族，我女儿秋黎也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更懂得礼义廉耻四个字，就算她和你两情相悦，可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你别妄自揣测。”
“还有，若是她真生了孩子，怎会没有留下丝毫证据呢？廖先生想必也把所有细枝末叶都调查了好几遍了吧？”
听到她义正言辞、有理有据的反驳，廖祁没有吃惊，依旧是紧盯着对面的老太太，半响后从身上拿出一张照片，竖起来给老太太看，随即开口道：
“我并不是揣测，首先南枳年龄能对上，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长得像我廖家人，脸上的五官有我父母的痕迹，就一面我的侄子就敢断言她和我有关。”
说完后，廖祁把照片轻轻放到茶几上，又抬头看向老太太，眼眸深邃且真诚：“老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当年的过错让南枳错过她的亲生父亲，难道隐瞒她的身世对她来说就是好吗？你可问过她的意愿？”
老太太盯着照片，瞳孔缩了一下，而站在一旁的刘妈担忧得不行，这个廖祁话里话外听起来都似恭恭敬敬，礼貌有加，然而深层次下却是咄咄逼人，摆明了是想逼问出真相。
一个有狼性的血腥家族的家主果然不是常人，刘妈担心老太太在廖祁面前露馅。
老太太如今的内心也的确大受震撼，这个容貌看起了和二十几年前没什么差别的男人不一样了，当年他还血气方刚，说话语气都桀骜不驯，像一个刚出世的狼崽子。
眼高于顶，不懂收敛。
这是当年老头子给他的评语，而今的廖祁更像是一颗经历过腥风血雨洗刷的宝剑，锋利但内敛，懂得掩盖自身锋芒，但也更懂得显露气势压倒对手。
实在或许有压迫感。
老太太依旧握紧拳头，她是不会承认的，也不会让南枳知道真相，她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参和到当年的悲痛之中。
“荒谬至极，廖先生，我老婆子还是那句话，没有那等荒唐事情，请你别胡乱揣测，南枳是我儿子南镇和儿媳妇阮氏的女儿，这是全北城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若是不信，可以查南枳的出生证明和日期。”
“至于长得相似……呵，这种玄乎的事情不出奇，世界上本来就有一些人毫不相干的人长得如同孪生一样，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廖先生，您的怀疑让我这个老婆子觉得可笑，适可而止吧。”
老太太硬气说完这番话后，伸手把照片推了回去，接着拿起茶水优雅地品着。
廖祁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老太太，他一直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一个人就算心性再坚毅，也会在被问到秘密时有所动静，或大或小，却不可能没有。
在南枳这个话题上，刚才老太太攥紧的手他注意到了，而老太太的话语也有许多漏洞，能听出她极力掩饰着什么，一旁的下人也很是紧张与担忧。
“是吗？”廖祁轻生道，伸手拿起了照片，看着照片中的美丽少女，眼里滑过一抹柔和，“可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女儿，我是没什么证据，直觉，又或许是血脉相连。”
“混账！”老太太把茶盏摔倒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上百万的古董精品茶盏就这么碎成了几块，“廖先生多年前毁了我们南家的安稳清净，祸害了我唯一的女儿，如今又想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直觉来祸害我的孙女？我们南家是欠了你吗？啊！”
在老人嘶哑声音的质问怒骂下，廖祁面容闪过一抹悲痛，几秒后他站起身直接在老太太面前跪下，腰背挺直如松竹。
“夫人，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真相，关于秋黎的事情我不想错过，如果南枳真是我的女儿，我相信秋黎她也希望我和她父女相认，而不是一辈子叫其他人父母亲。”
老太太手指指着他，一边摇头一边红着眼睛渗出热泪，面对他不犹豫的下跪和道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过了好半响才道，脸上是充满悲切的神色，语气里带了恳求。
“你别跪我，跪了我依旧还是那句话，廖先生，你何必执着呢？你和秋黎早在二十几年前缘分就已经尽了，南枳是我南家的人，我希望你看在秋黎的那点情分上，不要再让南家发生变故和动荡，算我这个老婆子求你了。”
老人语气中的恳求，让廖祁心间出现刺痛，这是他挚爱之人的母亲啊，他不该逼迫她的，他怎么能逼迫她。
廖祁弯了弯腰，抬头道：“抱歉，是我太过心急了，希望老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老太太接过刘妈递过来的手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说道：“你先起来吧，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今日的事情我可以当没有发生过，你只要保证以后不要再来，也不要再和我南家任何人有纠葛，你能否应承？”
廖祁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调查南枳的事情，眼下只是看不得一个老太太伤心罢了，缓兵之计，他会留在北城把事情弄清楚，在此期间不和南家接触，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南家带来麻烦，特别是南枳。”
这话摆明了还是不答应划清界限，老太太拧眉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摆手叹气道：“罢了，你是廖家家主，掌权多年，自然不会听我这个老婆子的话，你走吧。”
“刘妈，送客。”
几秒后，廖祁站起身，又再次鞠躬以表示敬意，随后转身离去。
刘妈跟着一起出去，确认人走后才把门关上，走回大厅。
“老太太，那人看着不像会轻易放弃，他会不会去找小小姐，若是……”
刘妈有些不安地搅着手指，若是廖祁直接跟南枳接触，透露点什么来，说不定南枳也会产生怀疑，到那时候老太太保不准会因为她的恳求说出当年真相。
真相出来，南镇那边……
老太太轻呵一声，无奈道：“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来之前就已经做过调查了，如果真相信那些被人做出来的黑白字证据，他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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