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一位麻衣少年
秋高气爽，碧空和煦。
山峰之巅，云雾缥缈，白茫茫的云气缭绕在参天古木的树冠枝头，千里白云绕峰头。
白大川以尺寸为界，脚步紧紧贴着大坪地面，沉重缓慢的犁地滑出《开山拳经》所载的第九罡步。
身形亦是徐徐拧转，骨架一收一放，低喝一声，打出一拳。
看上去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稚童，竭尽全力的搬起一块远超出他气力承受范围的巨大石头，奋力一掷，砸入湖泊山泽的水面之中。
白大川身周缭绕的淡薄云气被拳风裹挟着飞速旋转起来，豁然冲出去寸余距离。
在下一瞬，却立时烟消云散，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
打完一遍拳，白大川身子一软，肌肉酸痛，跌坐在了大坪上。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伸手胡乱擦拭额头汗水，攀升至顶峰的精气神立时就要松懈下来。
白大川咬了咬牙，双手撑地，再次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手脚张开，脚步横移。
他颤颤巍巍的再次以开山拳起手式，摆出了一个拳架。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以起手式拳架为始而继续练拳。
而是紧绷着躯体肌肉，竭力维持拳架姿势，尝试着调整呼吸节奏。
时快时慢，时长时短，身躯纹丝不动。
修习《开山拳经》，最为侧重的就是一身如丝如缕的拳意，凝而不散，隐而不发。
犹如孩童稚子放飞纸鸢时，手心处紧攥的丝线。
无论高空的纸鸢离的多高多远，吹拂来的狂风暴雨是多是寡。
那一缕手中细如蛛丝的丝线始终不容松手，更不能因为承受不住风雨席卷就此断裂。
一旦松懈，便是竹篮打水，前功尽弃。
崔明白曾言，修炼《开山拳经》天赋高低是其次。
要吃的住苦，持之以恒，反而至关重要。
一遍又一遍练习罡步拳招，打熬筋骨气海，磨砺出一副夯实的武人体魄。
数年乃至数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工夫，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可至大成。
白大川静下心来，感受了一番空空如也的窍穴气海，有些苦涩。
临近冬至。
距离崔明白言传身教，教授他这门从归书楼中拣选而出的《开山拳经》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
期间，白大川信心十足，异常勤勉，每日天色宛如鱼肚白般稍稍擦亮，他便一人独自登山，来到临崖大坪。
迎着晨曦朝霞，伴着山风云雾，犁步练拳。
直至夜幕低垂，四野寂寂的深夜，又一人独自下山。
羊肠九曲的幽然小径，身穿短打劲装的黝黑少年，与漫天璀璨星河为伴，孜孜独行。
按照崔明白的说法，炼体境前三层境界，难度极低。
落雷山开山以来，三百余年的光阴长河，天资最为不堪的弟子也只花费了半年时间便已功成。
尤其是炼体一层，可以说是毫无难度，一般而言，一旬足矣，
说到此处，那个传闻中初入练气境就一刀斩杀了跻身练气境十数年光阴，有着鬼手之称墨冉图的悬刀男子指了指自己，颇有几分骄傲，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我当年，从炼体一层至三层，满打满算只用了一个月，放眼整个楚睦国武林，那也是一等一的天赋异禀了。
这三个月，大师姐芷芙蕖来看白大川习武的兴致极高。
三天两头，跑的很是勤快。
除了朝霞初升的晨曦她忙着跟床笫被褥缠绵悱恻难分难解之外，或是烈日高悬的正午，或是繁星点点万籁俱寂的深夜。
只要一有闲暇余光，就会前来。
喜爱穿大紫衣衫高束梳马尾辫子的她，有时就坐在临崖的那块巨大岩石上磕着瓜子，一边指手画脚，喋喋不休。
“小师弟，你这一拳打歪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要摆正啊。”
“小师弟，你这一步迈的太快了，要慢一点，再慢一点啊！”
“小师弟，不要垂头丧气的，拳意都散了，拿出点精气神来啊。”
有时古灵精怪的她就跟在白大川身侧，随着白大川一起犁步出拳。
气态闲散，优哉游哉。
有时觉着乏了，就跃上崖畔的大树枝茂，呼呼大睡，完全不在意会跌落悬崖的凶险。
一旁的白大川皇帝不急太监急，看的心惊胆战。
连练拳时都会悄然无息的分出几分心神，时刻留心她的安危。
次数多了，见她始终四平八稳，也就逐渐松了一口气。
那只不论是眼神还是体态都透着一股子慵懒气息的白猫，跟芷芙蕖几乎是形影不离。
它有时会躲在树梢上呼呼大睡，有时会趴在临崖大石呼呼大睡，有时就在芷芙蕖肩头呼呼大睡...
一天十二个时辰，白大川怀疑它有十个时辰都在睡觉。
前一个月，芷芙蕖大多时间就只是纯粹的看白大川练拳，从不节外生枝。
第二个月，她就开始撺掇白大川，埋伏在白羽鹭往返山巅雷池两地的必经之路上，偷猎那些被她称呼为呆头鹭的倒霉蛋。
拉着白大川漫山遍野到处疯玩，一大一小，上山下山，忙的不亦乐乎。
山涧密林中，经常响起她清脆如银铃般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和白大川挠着后脑勺慢一拍的附和傻笑。
直至一次二人在猎捕白羽鹭时，巧好被巡山的执事弟子撞见。
直到被赶来的巡山弟子钳制住按在那只口吐白沫横尸在旁的白羽鹭身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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